第二日,陈遇取下炼器坊门前的牌子,和往常一样在前厅里坐了两刻钟。
数十年的口碑积累,远近的修士都知道坊市里有位陈大师。
虽然出手的次数少了点,要价也高一些,但打造的法器质量不俗。
蜂拥而来的都是炼气修士,倒没发现这位炼器师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接下三件一阶上品法器的单子,陈遇宣布七日后才会再次出手,便又关上了炼器坊的大门。
错失机会的修士扼腕痛惜,也只得找到另外几家炼器坊。
小院中花开花落,道人的身影却仿佛亘古不变。
坊市外岁月倥偬,无数生灵为了一点“仙缘”舍命相搏。
期间他把即将突破的龙王放出去吸收月华,不久后便成功结成金丹,渡过了一九天劫。
上次看那老龙君寿元无多,大概还有三十年可活。
届时龙王也有了金丹中期的修为,横空出世将毫无悬念地取得龙君之位。
半年后,陈遇正在院子里逗弄着灵木上的白尾蜜雀。
感受到此地的主人并无恶意,这窝妖兽决定定居在灵木的枝丫上。
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陈遇乐见于此,小小雀妖虽比不得凤凰,却也是乖巧可爱的生灵。
破壳已有三月的雏鸟踩着树叶落到地面上,天生灵兽的体质令其成长缓慢,气血却丝毫不弱。
陈遇伸手摸了摸雀妖的脑袋,他感知到有筑基修士驾驭着灵器飞抵坊市上空。
心念流转间,便知是王崇临抱着一盆小树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筑基真人选择兵解,修为肉身付之一炬。
却有一点灵性尚未堙灭,附着在了距离他坐化之地最近的灵植上。
王崇临也是借着这点灵性,寻遍了方圆数十万里的水域,才找到了师父的坐化之所。
片刻后,陈遇出门,穿过坊市来到王崇临的居所前。
正巧赶上对方也要找他,两人当即在院中坐下。
陈遇借助衍算之术已知晓前因后果,但仍不厌其烦地倾听王崇临的讲述。
小树栽种在石桌旁六尺远,弟子看见它就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师父。
至于引得来客惊诧,他一个筑基修士能有什么客人。
高处不胜寒?王崇临把这个奇怪的念头掐灭了去。
他不是没什么见识的野路子散修,深知此方天地的宽广。
筑基不过是修仙第二境,刚刚入门的水平,算得上哪门子高处。
但眼前这位,他相信是不在意这些的。
或者说,这里的一切,包括他筑基的修为,对方都不在乎。
三尺高的小树枝繁叶茂,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
当然,灵逸真人已经身死魂灭,纵是一般的仙人也不能让他重新活过来了。
作为弟子把小树带回,不过是留下一点念想罢了。
“兄台寓居此地,也有三十多年了。
初相识我还是一个炼气八层的执法小队长,师父正在坐死关。
当时只想着哪天要是师父闭关失败了,该何去何从。
以我浅薄修为,又如何能庇护师父的苗裔。
如今侥幸筑基,却恍若半生已逝。
道友风华依旧,不知羡煞多少逍遥客。”
陈遇微笑不语,又听他喟然道:
“如今我心愿已了,却还有一事必须要做。
仙道多艰,长生难求,故以传承为重。
我既然忝为灵虚门的长老,名下尚无弟子。
因此欲往凡俗诸国寻觅良才,不知兄台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本来他想收师父的后裔为弟子,也算两全其美。
但灵根天资最高的也不过四寸八分。
以灵虚门的资源远不足以将其推上筑基,这才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收了个记名弟子以示关照。
陈遇自无不可,他的真身在坊市里也待了有一段时间,出去活动一番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如今陈遇的修为已经登顶郯州,几乎没有谁可以威胁到他了。
打不过元婴后期,凭借着诸多手段逃跑还是能做到的,不至于暴露了灵珠的秘密。
到处浪不符合他的行事准则,小范围地走几圈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他还是照例问了一句:
“灵虚派门徒众多,几个有望筑基的灵根还是不缺的。
若是都不满意,自会派弟子外出寻觅仙苗。
择其资质上乘者为徒便可,何必亲自去风餐露宿?”
“大概是因为,当初师父也是在路过凡俗时找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