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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烟头不落地,姑苏更美丽!!

车子开过街口,瞧见路边小门脸上,各种带玉字的轩阁堂的招牌,李乐晓得这是到了吴衙场。

除了卖玉器,这里最出名的还是一棵三百年的红豆树,其他的,枕河而建的黑瓦白墙的低矮民房,狭长的小巷石板路,和城内其他老街巷,一样的千篇一律。

不过对车内其他人来说,确实新奇,有人念叨着“绿杨深浅巷,青翰往来舟”,李乐心说,你若去了山塘,甪直,平江,还不知道会发出怎样的感慨来。

穿过一座小桥,到了东吴大学的招待所。

楼是老楼,院是老院,绿树成荫,透着老派国营饭店的味道。

车还未停,就瞧见有一群人迎了上来。

张涛告诉李乐,这都是东吴大学和下面社会学院的头头。

东吴大学去年招了第一批社会学的本科生,想提升一下知名度,打着为家乡办学的名号,找到费老爷子,促成这次田野考察,美其名曰,学术交流,联合调研。

学术交流不知道真假,倒是对方的热情扑面而来。

领导们挨个握手欢迎,说着条件简陋,希望海涵。

只不过入住后,双人标间,软床、空调、彩电、独卫,让这群习惯了六人间小电扇大水房的“土鳖”们,觉的这海涵未免有些过于水了些。

餐厅里十人一桌荤素搭配十几道菜的“简餐”,也让饥肠辘辘的众人,吃出了风卷残云的感觉。

搞得张涛挨桌转悠咳嗽,提醒着好歹是代表着燕大,别那么丢人。

倒是陪同的东吴大学的领导,笑着说这才是真性情,不作假,敞开肚皮,有的是。

吃饱喝足,听了听安排,知道明天才是所谓的两校学生的交流座谈会。

都是特种兵体质,自然用不着歇,纷纷和张涛告假,三三两两的结对,先来个姑苏半日游。

这群学生吃干抹净,拔腚就走的架势,让东吴大学的领导和老师,初步体会到了传说中的燕大的散漫随性。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就瞧见还有一个,坐在那,慢悠悠对着份面拖“六月黄”,啃得嘎吱嘎吱的。

“这位同学,味道还行?”有老师凑过去问道。

“嗯,蛮结棍。”

“哟,本地人?”

“啊?哦,不是。”

“李乐,你这吃的够慢的,不和他们一起?”张涛也走过来。

嘬了下蟹腿,噗!

“我自己转转就成,一群人意见不统一,反而逛不了几个地方。”

“成吧,那你慢慢吃,我和林教授,还有东吴的老师去开个会,商量一下后面分组的事情,记得晚上十点之前回来。”

“放心,苏省没有夜生活,八点街上就没人了。”

李乐点点头,转身,继续嘬蟹。

“张老师,这学生挺有意思哈。”东吴的一老师笑道。

“嘿嘿,你要知道他的事情,更觉得有意思。”

“怎么说?”

“那个,大长老知道不......”

嗨,你老张也这么八卦的么?

。。。。。。

洗个澡换身衣服,李乐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出了招待所。

就那么溜达着穿街过巷,望星桥,定慧寺,一路往北面干将路走过去。

一开始,李乐还有闲情找找记忆里的小吃摊,游戏厅,漫画书屋,商铺店面。只不过当瞧见平江路三个字的路牌的时候,心跳却不由自主的缓了下来。

仿佛每跳动一次,就会和旧梦里那个自己重合一点。

直到踏上那块青石板,失落在昨日的记忆里,失落在成长的忘怀中,那种清晰的熟稔,喷薄而出。

不仅仅是有了泛着旧痕的白墙黛瓦,还有挨着桥边行走的身影,单车铃声的经过,房前屋后探出头的水井,吴侬软语的吆喝叫卖,更多的是两岸的河上人家,水中倒影。

巷弄头树荫下,手拿蒲扇,脚边伏猫的阿婆;身边石栏上暖水瓶和搪瓷茶缸,躺在藤椅上的阿爹,街边屋角的阴凉下对坐弈棋的大叔;巷口里挑着竹竿晾晒衣服小娘鱼。

沿河熙攘的店铺,交织的游人,绚烂的招牌,嘈杂的音乐,所有隐匿在这光鲜纷扰后的静谧时光,才是李乐记忆里的那个地方。

三吴亭右转小巷,闭着眼,数着步子,再睁开时,矮墙外一棵桂花树。

李乐低头找了根枯枝,在树下挖了挖,那个红色的茶叶盒不见踪影,愣了半天。

再往里走,一扇刻着“清蕴”的黑色木门。

伸手捏了捏门边一块凸起的青砖,晃动几下,拿了出来,伸手摸了摸砖洞,只找出铁丝,那个塑料袋呢?

叹口气,把砖头塞了回去。

拍拍手,似乎有了些预感,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脚,走向下一个拐角。

一人多宽的小弄,曲曲折折之后,看到钉在一扇窗下,蓝色的“东弄”铁牌,踮起脚,望向旁边一处窄窄的院子。

缺角的黑瓦,低矮挂着八卦镜的门楣,三两声狗叫,又升起了希望。

“哎,倷个撒宁加?”身后忽然有人问道。

“啊,我找人?”李乐认出,隔了一户人家的老阿婆,姓丁,独居,生性古怪,弄堂里的孩子最怕她。

“找人?”

“啊是。李大成住这儿?”

“李大成?”丁阿婆仔细打量李乐,摇摇头,“倷搞错了,这里住的姓沈。”

“姓沈?不是姓李?男孩儿叫李大成,男的叫李亮,女的叫黄阿妹?”

“我家住这里三辈子了,旗杆弄这里,就没有姓李的。”

“真的?”

“这家男人姓沈,女人姓吴,家里是个囡囡,你肯定错了。”

听到这,李乐心落了半截,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落,总之,五味杂陈。

点点头,“弗好意思,下下倷!”

长舒一口气,李乐转身,朝巷子外走去。

身后,丁阿婆瞧着李乐的背影,“好高!”

。。。。。。

“严阿大!拿包香烟。”

巷子口,一间小卖部,李乐敲着柜台。

“来了,来了,要什么烟?”

“软中。”

“五十五。”一个烫着花卷头,瘦巴巴的老爷们儿说道。

“五十,诓骗谁呢?”李乐扔出张五十的钞票。

“哦,本地人,给。哎,没见过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嘿,严彪是你儿子?”李乐接过烟,撕开,捏起柜台上的火机,点上。

“啊,你是?”

“嘶呋~~~~~~,你儿子现在在琪琪游戏厅玩呢?”

“哪儿?”

“琪琪游戏厅。”

“搓不类,小赤佬,看我不打死他。”严阿大扭头冲屋里喊道,“嘎举婆,看店!”

说完,气冲冲从柜台里绕出来,推开房门,又回来,寻了根竹条,吧嗒吧嗒的朝门口小桥走去。

李乐弹了弹烟灰,拿起烟盒火机,笑着走了出去。

让你小子以前抢我游戏币,哈啊啊。

河沿边,石栏上,一包香烟抽了大半,四周店铺,人家亮起了灯。

看了眼河里,不知道谁家养的两只肥鸭,“呱呱嘎”叫着爬上河埠头,李乐掐灭烟头,塞进易拉罐里。

就这么着吧,李大成那个傻不拉几的孩子,没了又怎样,有又如何。

现在,长安,李乐。

起身,抻腰,转身要走。

“哎,那个人,看你半天了,烟抽完了不知道扔垃圾桶?”一个黄马甲保洁大叔,举着扫把,指道。

“啊?”

“烟头不落地,姑苏更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