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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木伦河,从北到南,连起了昭盟和麟州这个日后在国内能源版图上,最重要的两座城市。

四月的草原,春天还只是刚刚露出点头,因为,看到了成群结队,北归的大雁。

芦苇荡里,水中央,依旧枯黄的河道两岸,蓝天白云下,北归的候鸟在此云集,波光荡漾,鹅舞鸟鸣,悦耳的吟唱顺着已经不怎么凌冽的风扫过耳边。

算算时间,距离草原上清风明月,遍地芳菲的时节还得个把月,李乐原本还想着和大小姐来一场天边牧场的旅行,现在看,明年也难。

站在一栋别墅的阳台上,拿着望远镜,看着水边翻腾嬉戏、低飞的鸟儿,倒是记起那句“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来,这里,可不就是几千年来和北方游牧民族的边界之地。

“嘎吱”一声,身后的阳台门开。

“淼弟,你倒是有兴致,在这儿看甚鸟?不嫌冷啊?”

“冷啥,这都马上春天了。”李乐转头,看到钱吉春走过来,笑道,“你这房子买的不错啊,接水连天的,景色还好。”

“也不是买的,这是前几年,这边有个生意上的朋友,周转不开,抵押给我的,抵着抵着,钱没了。”

“呵,干什么的?煤?”

“民间借贷。这边这几年跟疯了一样,有点钱的人家都开始搞这个,有些公司主业不做了,也都开始干这个。不过,依我看,烈火烹油,火烧的过了,早晚是个乱子。”

“嘿,钱总明白啊。”

“我这几十年,从做生意到现在,学会的最大的一个道理,别太贪。有些钱,命中就不是你的,就算拿到,也早晚有一天会被连本带息还回去。得了千钱想万钱,当了皇上想成仙,人就长了两只手,你就是进了金山银山也只能拿两样东西,拿了金银镯拿不了玉如意,哪能要什么有什么?”

“既要、又要,也要、还要,最后一样也没要到,一样没做好。没做好的留不住,好的又配不上。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一生都在贪求,最后落入贪嗔痴,苦不堪言。”李乐笑了笑,把望远镜递给钱吉春。

“说富贵险中求,可也在险中丢。还有种贪,就是看不清,看不清自己、他人。乱动、乱要、乱折腾。要了不该要的,做了不该做的,最后一夜归零。越贪什么,就越容易失去什么。”

“贪爱难被爱,贪财难得财,贪吃喝玩乐,也就越会人生无趣。世界诱惑太多,少有非分之想,知足得人间自由之身。有个喇嘛告诉我,你与世间万物的相逢,是恩还是劫?若贪心,便是劫难,若知足,便是恩赐。”

钱吉春接过望远镜,也学着李乐的样子,搭在眼前,看向对面的河岸飞鸟,“淼弟,你这要信佛啊?”

“我信道理。”

“淼弟,问你个事儿。”

“您说。”

“我家宝库心太善,做不得生意,满仓随她妈,也是个没心眼儿的。以后,这家业咋办?”

“你这才到哪儿,就开始琢磨了?”

“有个词儿,不叫没下雨就开始琢磨下雨了咋办么?”

“那叫未雨绸缪。”

“诶对,就这个词儿。”

“你可以再等几年再看,实在不行培养孙子呗。”

钱吉春一愣,想了想,笑道,“倒也是。哎,其实不求孩子多有本事,留够吃喝穿用,能当个老实本分的能守家守业的最好,实在不行当个米虫呢?”

“呵,钱总,你这想法才是对的,只要不沾坏毛病,吃喝玩乐能花多少钱?现在还不显,等再过个十几二十年,那些二代三代长大了,你就能理解,什么叫不怕玩物丧志,就怕踌躇满志。几百万上千万的,你就是买飞机大炮玩还能听个响,可真要是拿去投资,自己创业,大概率打了水漂,要是再给你作个大死,嘿嘿。”

“是啊,就,孙家俩儿子那样的。一个志大才疏,一个胡作非为,还都喜欢走歪门邪道,人也,不敞亮。”

李乐笑了笑,“对了,那个孙什么龙又找你了?”

“不光找我,还找了不少人,麟州和昭盟这两边,官面上的,生意场上,那家伙,一番折腾,丁胖子那边都接到好几个电话,问孙虎的情况。”

“丁胖子能顶住?”

“丁胖子真想当泥鳅,谁也拿住不他,硬的说软话,软的讲原则,就这么慢慢给拖着,不过,淼弟,你这边真有谱?我就怕环亚那边越找人级别越高,到最后,丁胖子那边也得琢磨,毕竟,环亚在这边也是纳税大户,一年几个亿的大企业,多少人跟着吃喝拉撒,再能成社会问题。你也知道咱们这边,就怕下面乱来。”

“呵呵,没事儿。把孙虎弄到异地,就是为了让他们自己心里先慌,他们一慌,就乱,一乱,就容易顾此失彼,之后,就是一根一根的收网。”

“收网?你是说?”

“今天才开始第一张。”

钱吉春“嗯”了一声,“诶?张律师呢?去哪了?”

“一早去呼市了。”

“呼市?”

“给孙家爷仨又安排了一张网。”李乐比划比划。

。。。。。。

被急匆匆叫到距离市区六十多公里之外的红旗矿的孙龙,一路上依旧在不停的拨着,也在等着电话,手忙脚乱里,终于到了地方。

一进到场区大门,就被已经守在门口的矿长崔玉贵给拉倒一边。

“区里安监什么时候来?”

“还有一个小时,我给您打电话怎么一直占线?”崔玉贵一脸焦急。

孙龙刚想说,话锋一转,“公司有事儿,怎么?急啥?以前又不是没抽查过,不都应付过去了?这回还是老郭跟着?”

“是。”

“那不就得了。东西准备好了么?”

“准备是准备了,可我这心里老觉得不对劲。”

“咋?”

“您知道这回区里安监来的谁么?”

“谁?还是那几个小科长?”

“不是,这回是金局长带队来的。”

“哪个?”

“金,金云山。”

“他来?”孙龙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皱,摸了摸胡子,嘀咕道,“他怎么过来了,这人可是有名的公事公办,不讲情面。”

“就是,我就怕万一.....”

孙龙一扬手,“别怕,咱们都处理了好了的,知道的工人都给调到别的矿了,就是查台账,不都换过了,也查不到什么。那些人家里也都给足了封口费,也都知道得罪环亚的后果。”

“可....”

“别可了,这次不还有老郭跟着呢么?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得比咱们还用心。”

崔玉贵琢磨琢磨,点点头。

“你这样,保险起见,去把今天下矿的工人,全部换成之后新来的,给各班组长传达到位,这要是见了安监的人,别特么乱说话,谁乱说话,我收拾谁。”

“诶,好,我这就去。”

“回来。”

“啊?”

“你安排几个人,去一趟去年那几个工人家里看看,从财务支点儿钱带过去。一家,给个.....两千,记住,让他们都把嘴闭上。”

“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

“嗯,你先去,我给老郭打个电话。”

孙龙叹口气,拎着手包,捏着手机,上了办公楼二楼自己的那间办公室。

一坐下,就开始打手机,可打了半天,没人接,发短信,也没人回。

孙龙心里还装着自己弟弟的事儿,心里一团乱麻一样,也顾得不得多想,又开始用座机,联系起能捞孙虎的关系和人来。

“宁县,我孙龙,环亚的孙龙,呵呵呵,是,是,那个事儿放心吧,今年的产能核增手续肯定办下来,在你们县的那个矿,今年产能突破百万吨肯定不成问题....诶,对了,我想问问,您和麟州那边的丁尚武丁县熟不熟....”

扣上话筒,孙龙还在琢磨刚才的话里话外,就听到门“轰”的一下被推开。

“孙总,孙总!”

“你火急火燎的作甚?没看见我打电话呢?”

“是,是。”崔玉贵一抹脑门儿上的汗珠。

“说,咋了?”

“那个,区安监的没来这里,半道,去了宏业矿,现在已经到了。老郭问你在哪儿了,让你赶紧过去。”

“宏业就宏业呗,那不更好?”

“可,孙总,你忘了,去年出事儿时候,和那七个人一起的班组其他人,都调去了宏业矿。”

“艹!”

这下,孙龙有些慌了,“咯噔”一下起身,身后的椅子被撞倒在地。

一抓桌上的手包和手机,拉着崔玉贵就往楼下跑,“赶紧,给宏业的老张打电话,让他看看那几个工人今天当班不当班,当班就给换下来,不当班就在家待着。”

“安监应该不会找工人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赶紧滴,打电话。”

气呼呼跑到楼下,孙龙一拉自己的那辆揽胜车门,弹射进仓,一脚油门就冲出了院门。

刚上了大路,正琢磨着给宏业矿那边去个电话,就听到手机响起,这时候,也顾不得看号码,直接免提走起。

“喂,我孙龙。”

“孙总,我栗娜娜,有个事儿给您汇报一下。”

“赶紧滴,有事儿快说。”

“刚才市里地税的王主任来通知,说是蒙区地税局那边进行年度重点企业抽样稽查,正好抽到咱们公司。让咱们财务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区里地税的人就会来咱们公司,让法人必须到现场协助稽查,并做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