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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气,纠结、脸皮薄、好面子、做事感性、心软、自负清高。

无怪于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长期的正统教育,二是基层生活经验缺失,经历浅。

而让书生接地气,最直观的三个途径,深入基层、挫折教育、从军。

“人,有社会属性和自然属性。”惠庆对李乐说道。

“社会属性包括了个体的逻辑思维能力、道德水平、学习能力等等能够通过后天培养的特质的总称,侧重于思想精神层面。而自然属性,则是一种动物生存本能,比如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侧重于肉体本身。”

“纯粹的书生,不食人间烟火,不接地气,脱离群众和基层实践,于文字上认识解读世界。但其眼中的世界,是被文字修饰过或者是别人思想里的一知半解,并不是底层和世界的本来面目。做起事来,难免理想主义、优柔寡断、纸上谈兵。”

“纯粹的武夫,行事风格全凭自身经历和经验的积累,依靠直觉,往往没有底线,行事果断甚至是鲁莽,从不多考虑,不受社会规则的约束,做人做事,脱胎于成长的环境。”

“最优解还是中庸,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五五分。老话不说了么,不怕流氓会武术,就怕流氓有文化,话糙理不糙。既有文人的仁义礼智信孝悌家国天下,又有武夫的果断和豁得出去。”

惠庆停了停,把手里的那篇文章扔给李乐,继续道。

“虽说我觉得你不是,可费老师依旧怕你成为那种既向往高塔,又舍不开尘世的那种上不上下不下的半吊子、拧巴人,想让我提醒你。你知道费老师是怎么说这种人的么?”

李乐琢磨琢磨,“伪装成一个伪装的人?一个人钻两层套子?”

“哈哈哈,费老师还是没怎么多了解你。”惠庆大笑着,指指李乐。

“这意思就很接近了。这种人,许是懂得很多理论,但这些理论没有内化成他自己,只武装了头脑,没走心。了解,但不不占有,他学了,甚至可能懂了,但没学透,没真正学会。

“以为自己在高塔,可一旦真的与高塔相遇,又接不上话,于是用‘我就是一俗世凡人’来遮拦自己内在的虚弱和胆怯。学问做的不通透,学术人格与内心又不能融洽,既无法接受别人,也无法接受自己。”

“还在于骨子里是自命清高的,但又想着和光同尘。一方面想接近,感悟大众的悲欢,可另一方面,又特别希望能够众人皆醉我独醒,从高维角度看待世人。”

李乐想了想,说道,“所以,变成了边缘人?腰杆不够硬,身段又不够软。既不出世也不入世。”

惠庆点点头。“嗯,费先生说的,就怕这种,做人如此,做学术也是如此。以为自己在接地气,其实是在表演接地气,鞋底沾泥儿,脚面干净。外在与内心无法自洽。”

“一脸问号为什么从来不躬身入局,很多思考归结都是重复性还偏要为之,就像哲学里存在主义被打破却无法接受,但自己又说不上来。”

说完,又拿笔戳了戳刚扔给李乐的那篇文章,“不是所有受过教育的人都靠脑子活着脑子思考。其实如果一个人就是个真书生,那么接受自己,做书生就好了,书生意气,虽幼稚也不失为一种可爱;如果就是个假道学,那么就别把梯子架得那么高,掉下来摔得疼哟。”

“行了,这个意思,我替老师转达到位,本来说这些对你,也就是个提醒。不过,老师的建议,你可以琢磨琢磨,最起码,我当年是真真正正走过田间阡陌的。”

李乐忽然想起在姑苏卖车时,师伯苏延中说的,当年一起下乡做田野调查,惠老师被狗追,被鸡撵,挨蛇咬,骑个马都能掉下几次,带毛的没毛的都不喜欢他的事来,于是就那么,嘴一秃噜。

“然后被狗追?”

“谁说的?”惠庆忽然一愣。

“啊,忘了。”李乐及时找补。

“肯定是苏延中,这人,在学生面前瞎说什么呢是。”

惠庆又看了李乐一眼,“刚才给你辅导的你记了多少?”

“啊,都记着呢。”李乐捏起手边的满满当当的几张纸的笔记。

“嗯,这样吧,在刚布置的几篇读后和小作文之外,你再针对经济学派和价值学派的异同点和相互渗透和影响,万字小论文中英文写一份。”

“不是,惠老师,这......”

“锻炼一下英文,老不写,容易忘。”

李乐想抽自己一嘴巴,咋那么嘴快呢,报应来了吧,这惠老师,也是个小心眼儿的。

“哦,知道了。”

正恼着,又听惠庆说道,“最近都平稳了,学校也在计划重新复课还有期末考试,估计再有个半个月,外面也就正常。我昨天和吕教授商量了一下,那边的课题可以继续开展了,你心里有个数,最快下月中旬,要去一趟吉省。家里,你能走开?”

李乐想了想,老爹虽说去了疆省,可家里有老太太坐镇,还有后院儿那一大堆服务人员,自己,也就当个厨子使使,点点头,“没问题。”

“行,回去准备准备。”

“昂。”

“忙你的去吧,出去把门给我带上。”

“......”

。。。。。。

拎着包,李乐心里腻腻歪歪的敲了敲主任办公室的门。

“请进!”

“主任?”

门开一条缝,李乐露出个脑袋,看向屋里,喊了声。

正斜靠在椅子上,捏着一本期刊翻看的马主任歪头看了眼,“要进就进,要走就走,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

“嘿嘿嘿,这不是,给您送礼来了么?怕人看见。”

“那你就别进来了。”

“瞧您说的,您先看看是啥啊?”

李乐关上门,凑到马主任桌前,把手里的书包一翻,“滋滋啦啦”翻出一大塑料袋来,放在桌上。

“啥啊是?哟,牛肉干?”马主任扒拉开袋子,一股咸香味飘了出来。

“可不,正宗科尔沁草原手工制作。精选上等黄牛后腿肉,经过精细切割、自然风干、秘制调料腌制等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最终成就了醇香口感。肉质软硬适中,既保留了牛肉原有的鲜美,又增添了独特的嚼劲与风味,每一口都是对味蕾的极致挑逗,富含三十多种蛋白质、氨基酸及人体所需微量元素,是补充体力、增强体质的完美休闲零食和能量补给,省优国优部优,拿过巴拿马国际博览会金奖。您看这肉丝儿,这色泽,这香气.....”

“闭嘴!你在这儿水广告呢?”

“是!”

“咱们社会学系,上上下下的,可都是正经人,啥时候出了你这么个尖脑袋的?”

“主任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全靠主任栽培。”

“净特么扯淡,坐吧。”马主任笑着,点点李乐。

“主任身边,站着就成。”

“嗯?”

“诶,我坐。”

“说吧,啥事儿?”

“么四!”

“不说滚蛋。”

李乐往前拉拉凳子,“那个啥,主任,张老师这事儿,真就这样了?系里院里学校里,就不,挽留挽留?”

马主任瞄了眼李乐,手一推,往后一靠,捋着头发,叹了口气,“哎,这事儿,属于,很蛋疼的那种。”

“张老师能力强,学术水平高,是系里的重点培养对象,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这还是主观因素强烈。客观因素,这事儿,好说可不好听啊。你说,一个燕大的大学老师,封控期间,半夜翻出校门,去一个单亲妈妈家里和人前夫干仗。是,那男的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纠缠人家娘俩,可你能报警啊?这是哪儿,这是燕京,首善之地。再有,你干仗还没干过。”

“人家还有关系,直接找到学校,学校冷处理,给那边一个面子,之后还能不站在你这边儿?你非得当着校领导的面拍桌子砸板凳,说不干了?这不就让人拿住了?把校领导给堵到墙角了?哎,还是年轻啊!问情为何物,一个研究人、人性的,咋摊到自己身上就那么拎不清呢?”

“劝不住,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当年,把张涛抢过来,多费劲啊。”

“这,真没办法了?”

“能把疫情期间,班主任擅离职守,翻墙头出去的处分给压下来,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马主任一拍椅子扶手,“等等吧,先出去几年,到时候,挂个海外名校教学的履历,等事情淡了,冷了,再找机会回来,要是挂个处分什么的,可就真没路了。”

李乐听了,也跟着叹了口气,“主任,您英明。”

“别给我戴高帽,我这也是为了系里以后着想,能留个善缘。毕竟,咱们这专业,真心愿意学的人不多,学出来的也少,之后还愿意当老师的,更少。”

瞧见李乐闭着嘴在那眼睛直勾勾,马主任敲了敲桌子,“李乐,以后,你不会也跑了吧?”

“啊,跑?往哪跑?学生生是燕大的人,死是燕大的.....”

“咋?你还想埋学校里?再给立个半身像?”

“能行?”

“美得你,我都不敢想。”

“我敢啊,大不了捐个楼就是。”

“滚蛋!”

“呵呵呵。”

“行了,尊重他人选择。”马主任回正,看向李乐,笑道,“李乐啊?给你说过事儿呗?”

“诶,主任您吩咐,学生自当鞍前马后。”

“成,有你这就话就成,这样,下学期张涛走了,他在系里有个综合办公室的兼差,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你不是兼职辅导员么?这样,你先替张涛代一个学期。再开学,你都研三了,也该静下心写写论文什么的了。”

“啊,我啊?我这,能力有限,水平一般的,再说,惠老师那边还有课题,我这论文,费老师意思是要下乡进村,田野调查的,就怕没时间。”

“其实也没啥活儿,就是些系里的一些琐事儿,一个月给补贴.....”

“主任,啥也别说了,学生定当处心积虑,肝脑涂地。”

“很好嘛,系里就需要你这种有担当的年轻人,虽然不是正式的,可也算是提前了解和实践。好好干啊。”

“是!”

“没事了吧?”

“没了。”

“忙你的去吧。”

“诶。”

等李乐关上门,马主任嘿嘿两声,扒拉扒拉袋子里的牛肉干,捏起一根,闻了闻,嘀咕道,“科尔沁啊。”

办公室里,轻轻哼起一阵歌声。

“四岁的海骝马啊,奋蹄向草原深处,前方朦胧的身影,是我心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