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二岁就与谢湛定了亲,谢湛那时姓裴,以她远房表哥身份从出生起就住在陆府,总是护着她让着她,彼时他十五,就等她及笄后二人便成婚。
天不遂人愿,她刚及笄没几日,他的皇爷爷也就是当时的皇帝派了一队亲兵将他迎回皇宫,次日便昭告天下他是故去太子唯一的子嗣。
据说先太子当初死于一场意外,坊间传言是被暗害的,先皇后因此重病,先太子妃更是因此早产,诞下一个小皇孙就血崩而亡,没几日小皇孙就葬身火海,先皇后先后失去儿孙跟着就撒手人寰。
她也是在两年前才知道原来以父亲远房表妹之子在陆府长大的谢湛竟是曾经那个葬身火海的小皇孙。
不出一月,他便被册为皇太孙,册封后的次日便亲自上门退了婚与总兵宣威将军的孙女结亲。
退婚那日,陆菀并未见到他,大抵是总兵大人的孙女于他更有用些吧。
陆菀本不是纠缠之人,但还是没忍住在他大婚前夕托兄长冒险见了他一面,可他却问她是否愿做他的妾室,那神情像足了一个浪荡公子,呵呵。
至此,陆菀将他从心里彻底拔除。
人,一旦接触到了权力竟会如此面目全非。
兜兜转转两年,她还是成了他的人。
很快,子衿子佩二人便收拾好了行装。
子佩行至陆菀身侧道,“才人,一切收拾妥当了。”
陆菀一手撑着额,随口道,“嗯,将卿玉阁仔细查一遍,别被人放了脏东西。”
既入了宫,她便要好好活着。
就算那个人厌恶她,她也不能叫人轻易算计了去。
这几日她不能有所动作,过些日子旁人的目光挪走时她定要想法子找个会医术的人放在身边,否则连用膳都不安心。
好在这几日不用见人,三日后去向皇后请安即可。
临安宫没有主位,确切的说整个后宫除皇后以外一个主位都没有。
与陆菀同住一宫的还有一个孙宝林,就在旁边的绿倚轩,她虽是新人,论位份却在孙宝林之上,断没有主动去见礼的规矩,按理应是孙宝林前来见礼。
歇了没多久,各宫的礼便接踵而至,子佩一一登记造册便收了起来,往后那些个妃嫔晋位或有孕生子都是要还回去的。
温暖的阳光斜在窗沿,是用午膳的时辰了。
双喜打开宫门从尚食局的人手中接过食盒往卿玉阁走,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位新入宫的才人不好伺候,旁人一入宫可着劲儿笼络他们这些服侍的人,陆才人虽也赏了他们些物件,但待人实在疏离的很。
双喜小心翼翼立在卿玉阁前叩了叩门,“陆才人,午膳到了。”
正翻翻找找的子衿忙开门去接,眉目含笑俏皮道,“辛苦双喜公公了,公公也饿了吧,陆才人有我们侍膳就成。”
双喜见这位姑娘待人热情,方才那点子不快随之一扫而尽,忙点头哈腰退了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子佩净了手开始将食盒中的菜一一摆至八仙桌上,拿出自陆府备好的银箸。
“才人,可以用膳了。”
陆菀自内室缓缓而出,坐在八仙桌前,菜色还算精致,只稍稍用了些便叫撤了。
子衿和子佩已将卿玉阁仔仔细细查过,倒没发现什么脏东西。
直到入夜,孙宝林都不曾主动向陆菀见礼,绿倚轩那头毫无动静,全当没陆菀这个人一般。
子衿却忍不住嘀咕,“孙宝林真是好大的架子,上下有序,她怎敢如此行事。”
子佩默默不语,陆菀不在意孙宝林如何行事,可她敢这样足以说明宫中风向。
这风向似乎不太对。
“随便她,四月的晚风最舒适不过,我想去树下坐一会儿,顺道篦一篦发。”
子衿欢欢喜喜应了声便去准备了。
从前在府中时陆菀也喜欢坐在玉兰树下,子衿拾花瓣,子佩为她一下一下梳头,再以前,树下还有个秋千,但两年前陆菀便下令拆了,直接放到厨房当柴禾使。
子衿手脚很麻利,招呼双喜在树下摆了张黄花梨躺椅,上头还置了几个软垫,又瞧了瞧四周的灯烛,觉得有些晃眼,挪了位置才进内室去唤陆菀。
子衿撩开珠帘,笑吟吟道,“才人,外头已准备妥当了。”
陆菀闻言穿上鞋和子佩一同出了卿玉阁,甫一踏出门,便感觉宫门右上方一颗高出宫墙许多的老槐树上好像有个人,仔细一瞧却什么都没有。
这也太吓人了。
走了几步陆菀又抬头望了望,依旧什么都没有。
许是夜色浓重,眼花所致。
陆菀径直走向躺椅,倚了上去,随即阖上眼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玉兰花瓣翩翩而落,随风舞动轻盈翻转。
子佩将她后脖颈一根丁香色缠枝纹发带缓缓解开,手指陷入浓密的乌发顺了顺,而后又拿出篦子为她梳发。
双喜自摆出躺椅便不曾离开,见陆才人并无赶他走的意思便一直立于身侧。
正沾沾自喜,便闻得一声极清澈悦耳的声音,“今儿是谁侍寝。”
双喜微微躬身,言语中含了几分忐忑,“回才人的话,今儿皇上召了傅婕妤侍寝。”
陆菀闻言只轻轻“嗯”了一声,略掀了掀眼皮又道了句,“如今宫中谁最得宠。”
双喜正欲回话便瞧见绿倚轩的孙宝林缓缓朝此处行来,忙住了嘴,待得孙宝林走的近些才行了礼。
子衿和子佩和双喜一同行了礼,陆菀也坐直身子,不再是方才那副惺忪倦怠的模样。
只见孙宝林容色端丽,挽了个飞仙髻,髻上珠钗倒是相得益彰,可惜位份过低没资格用步摇,再往下瞧,上身是一件玫瑰紫细纹罗纱衣,再配上月牙凤尾罗裙。
说实话,有些艳俗。
这就是他现在的眼光吧。
陆菀将散落在鬓边的发随意别在耳后,等待孙宝林见礼。
孙宝林亭亭款款驻足在离陆菀五步之遥处,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绿倚轩宝林孙氏,见过陆才人。”
陆菀微微一笑,微抬胳膊示意她起身。
可这一幕却晃了孙宝林的眼,陆才人怎就这么白,待起身瞧清那姿容更是惊羡失色。
只见对面那美人儿如缎般柔顺的乌发随意披散在脑后,五官合适而有当,只眉目略显清冷,一袭宽松素衫净的有些扎眼,即便如此遮不住衣衫下的曼妙身姿。
这就是当初被皇上退婚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