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菀的下巴被捏的泛白,疼的直往后缩,谢湛松开她才垂首道,“妾没有,妾句句属实。”
“陆菀,别想着骗朕,你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不用朕多说,你心知肚明。”
陆菀的眸中闪过几缕悲凉,好在她并未抬头。
爱不爱一个人可以伪装,可谢湛见过她全身心爱他是什么模样,那种眼神泛光,心里眼里只他一人,还有言语举动,这些通通瞒不过他。
这话也足以说明,谢湛对从前发生的所有事包括她的一举一动,全部记得。
再一抬眸,眼神中已是澄澈温和,散发着盈盈笑意,“是,妾心知肚明,那皇上呢?”
谢湛漆黑的眼眸依旧不见半点波澜,将胳膊从陆菀脖颈下抽出,由侧躺转为平躺,阖上眼冷声道,“陆美人,你该走了。”
陆菀一怔,这是他第一回这样唤她。
她起身越过谢湛,将鞋衫穿好,行过礼便离开了宣德殿。
陆菀只觉可笑,亏她想一点一点与谢湛拉近距离,让她在他的心中分量能慢慢变多。
事实是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皆逃不过他的法眼,他太了解她了,可她早已不了解他。
“美人身上有酒味。”
子佩的话将陆菀的思绪拉回现实,“嗯,方才喝了两杯。”
子佩见陆菀衣衫整洁不像侍过寝,面上也是一副阴雨绵绵之状,不由问道,“美人是怎么了,瞧着像是与皇上生了龃龉。”
陆菀不由苦笑,“我怎敢与皇上争辩,不过是看他脸色行事罢了。”
子佩见状便知定是皇上又说了什么,可她不想继续问下去惹姑娘徒增烦恼。
翌日下午,马才人一事有了结果,赐自尽。
有这样一个女儿,马才人前朝的父亲,官职多半也会受影响。
听子衿说马才人不愿就死是被强灌了毒才死的,七窍流血,死状极其可怖。
谢湛还命段正亲自往傅昭仪殿中送了好些珍宝首饰以及各类补品,以作安慰。
子衿气鼓囊囊忿忿道,“皇上也太过分了,美人差点就被害死了竟一丝丝安慰都没有!”
“有什么好安慰的,他最钟爱的本就是傅昭仪。”
他说过,像她这么寡淡的他只是闲来无趣才看两眼,这话她未对子衿子佩说过。
如今反倒有种无力感,是入宫以来从未有过的,仿佛她做再多也得不到一丝回馈。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太要紧的事,她的恩宠在这宫中仅次于傅昭仪,她要的本就是宠,不是爱。
如今傅昭仪不光中了毒,脖子还被马才人抓伤了,至少在九月之前都不能侍寝,总得有人代替。
可谢湛那边无懈可击,可以说若无段正在他身边候着,这宫里怕是没多少人知道他就是皇上。
落日的余晖斜在窗边,谢湛正在宣德殿前殿接见舅舅江绍钦。
江绍钦已过不惑,唯一的儿子也在十年前意外丧生,如今膝下空虚,无子无女,眉间从未舒展过,永远都带着愁容。
“外头都在传你很宠爱陆美人。”
谢湛坐在御座上,声音不冷不热,“舅舅难道不知这宫里傅昭仪最得宠。”
江绍钦将手重重搭在腿上,睨了谢湛一眼,“你本不该与陆氏女再有纠葛。”
“舅舅知道,祁王明面上到底是朕的皇叔,若非他生辰那日在朕酒中下了药,也不会有当初那一幕。”
江绍钦锐利的三角眼好像能洞悉一切,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是吗。”
江绍钦根本不信,当初若非谢湛知道陆老太爷与先太子的死有关,看他那架势,宁愿不要李家的助力也不会退婚。
更何况,陆菀入宫前夕便有流言,说当今圣上对陆氏女念念不忘,否则祁王也不会动这样的心思想送陆氏女入宫与傅氏和皇后争宠。
但,就这么巧?
就这么巧在陆菀即将嫁与贺家之前?
江绍钦忍了好几个月,这是第一回与谢湛提起这件事,因为陆氏女的圣宠俨然快要盖过后宫诸人了,他该提点还得提点。
谢湛捏住杯盏的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直至指尖泛白也没松力。
忽地,谢湛抬眸,望向江绍钦的眼神中充斥着帝王与生俱来的孤傲与不容置疑。
“是与不是,都是朕的事。”
江绍钦轻笑两声,双手抬起又重重落于腿上,身子微微向前倾。
“皇上如今今非昔比,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自不是臣可以置喙的,但皇上别忘了,你父亲母亲还有你的祖母都是因何而故。”
谢湛的眼眸骤然紧缩,捏住杯盏的手卸了力,“朕不会放过祁王。”
江绍钦缓缓摇头,告退了。
他早就在谢湛登基之初劝他尽早对陆氏下手,谢湛竟无动于衷,若无陆老头当初给祁王递消息,先太子怎会被祁王暗杀成功,他妹妹也不会动了胎气难产而亡。
亏他对陆老头敬重有加,若非后来查出此事,他至死还将陆老头视为恩人!
江绍钦离开后,谢湛就回了后殿寝房。
孟广正一袭月白色中衣倚在壁上交叉腿啃着苹果,漫不经心道,“你舅舅又说什么了。”
谢湛坐在桌前倒了盏冷茶,“还能说什么。”
孟广边摇头边“啧啧”个没完,“你那个舅舅啊,执念太重。”
谢湛将盏中冷茶一饮而尽,“这件事怪不得他,听说我母亲成为太子妃前是家中最受宠的,她又是我舅舅一母同胞的亲妹,自是不一样。”
“这种兄友妹恭的事我是没机会体会了。”随即远远将果核抛入渣斗中,行至谢湛身侧拍拍他的肩,“兴许多给你舅舅找两个美妾再生两个孩子他就会转移心思了。”
谢湛重重拍了一把他的手,不屑道,“你当谁都与你一般?”
这个法子谢湛早就想过,更是做过,可舅舅全然不理,只当不存在。
孟广重重点头,随手拿了块桌上点心塞入口中,从前几乎没吃过甜食,也不知是本身就爱吃还是报复心理作祟。
“你说得对,谁都没我有福气,你也没有。”
说完便大笑几声笑的极为邪恶。
“你这笑声太粗狂了往后收敛些,也就是段正在外候着。”
“我还能不知道段正在外头?”
谢湛睇了他一眼,换了身黑衣从暗门处闪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