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是几个内监,托盘中一道道菜有序往桌上摆,随后进来的是段正。
“陆美人,皇上说请您用了膳再走。”
走?今晚是一定要走的,可她并不想现在就走,他或许是怕她过了病气给他。
细想后又觉得不会。
“皇上会忙很久么,一会儿会不会来。”
“这个......奴才不知。”
段正说完,便和上菜的内监们一并退了出去。
子衿今儿一早就去凤仪宫告假,而后就回了卿玉阁。
谢湛一向不喜宣德殿的闲杂人等太多,所以只留了子佩一人在宣德殿。
陆菀行至桌前坐下,子佩为她舀了一碗粥。
饿归饿,可头昏沉沉的,着实没什么胃口,只用了三两口便罢了,至于满桌的珍馐,更是张不开口。
子佩见陆菀神色萎靡毫无胃口,只好先服侍着她喝药漱口,回去再想法子。
子佩为陆菀系好斗篷便扶着她出了宣德殿,地上的雪已被清理干净,唯有屋檐与枝杈才能证明昨日的雪有多大。
段正立在殿外已备好一顶撵轿,恭敬的请她上轿,这不是她这个位份的妃嫔可以用的。
但段正的意思就是谢湛的意思,她这身子走回去病情兴许会加重,昨日那些已足够被人非议,多一桩少一桩也无恙。
总归,是皇上赏的。
思索片刻便上了轿,里头被熏的又香又暖。
子佩在身侧跟着。
回到卿玉阁时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明明才一日没回来,好似已过了许久。
子衿双喜等人尽皆迎了上来。
就连孙宝林听见动静都从绿倚轩出来了。
孙宝林亲自扶着陆菀往卿玉阁走,这次,陆菀并未躲避她的触碰。
“呀,姐姐可回来了,风寒可好些了?”
“劳妹妹挂心,好多了。”
陆菀的声音失了从前的清冽,哑哑的,孙宝林一听便知还病着,步子也快了些。
“姐姐不知,于婕妤的事昨晚上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怎么传的。”
说话间,二人已步入内室。
孙宝林搀着陆菀到矮榻上坐着,津津有味说了起来,“左不过是说于婕妤恃宠生娇大雪天让姐姐跪在雪里,皇上看不下去了才出现,要我说呀,于婕妤是咎由自取,平日里跋扈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也该给点教训。”
陆菀心下微惑,昨儿她听的清楚明白,于婕妤让丹露告诉皇后是她以下犯上才罚跪,今日这风向着实奇怪。
“皇后娘娘可有说什么?”
孙宝林摇头,“皇上都开口罚了于婕妤,皇后娘娘一向贤德自是什么都没说,只如往常一般赏了盏茶便叫散了。”
看来,是谢湛做了什么。
至于留宿宣德殿和今日乘撵轿回来的事,怕是谢湛也捂不住。
“妹妹快回去吧,我这还病着,给妹妹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孙宝林讪讪笑了笑,终究还是离开了。
子衿见孙宝林回了绿倚轩才入内,屋里暖烘烘的,子佩刚找出一件舒适宽松些的衣裳为陆菀换上。
陆菀已躺在榻上,昏沉沉的实在难受,可有些事还得安排下去。
“外头到底怎么说。”
子衿提前回来,宫里传的什么自都落入她的耳朵。
“今日又在传您和皇上曾有婚约的事,还说皇上待您就是与旁人不一样,连皇后娘娘都比不上。”
陆菀不觉皱眉,若皇后听到这样的话该作何想,皇后到底是他的发妻。
子衿子佩听到这话本该高兴,此时却高兴不起来,都知道这话的严重性。
思忖间,子衿又道,“还有,昨晚本该郑采女侍寝。”
郑采女一向与王宝林和周御女交好,如今王宝林和周御女相继离去,只余郑采女一人,昨晚本该第一次侍寝,不知会否因此恨上她,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怨吧。
陆菀颔首,嘱咐道,“小五子不能留了,随便想个法子将他处理了。”
子衿应声便退了出去。
要解决小五子太简单了,有千千万万个法子,子衿会将此事办的很好。
陆菀侧身半阖着眼,“子佩,你累了一整夜白日里也不得空,快去歇着吧。”
子佩面露为难,蹲在榻边轻声道,“您一整日都没吃什么,奴婢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陆菀勉力一笑,用微涩的声音说道,“今儿实在有些吃不下,别担心,明日晨起我就好了,若我好了你病倒了岂非让我难安。”
见子佩还蹲着不肯走,陆菀又道,“你若还不放心便放碟点心在这,我若饿了可自取。”
子佩这才起身去拿点心,这些日子临安宫的小厨房已开始用了,竹云与山奈无事也会做些点心,手艺还不错。
启用小厨房也是担心陆菀久不蒙圣宠宫里那些人会敷衍每日的饭食,没想到是多想了,如今只偶尔用小厨房做些点心。
子佩取来两碟点心搁在陆菀榻边伸手可及的地方为她拉好床帐,又在矮榻上的小几上留了盏灯便退了出去,如此既不影响陆菀睡觉,也不至于取点心时两眼一抹黑。
子佩刚出去不久,陆菀感觉屋里暗了下就连床帐都轻轻晃了下,很快屋里又与之前一样亮,当即吓的睁开了眼。
这一眼直令她本还昏沉沉的头霎时清醒了几分,透过床帐能瞧见一个人影越来越近。
正欲高声唤人,床帐被猛的掀开,口鼻瞬间被捂紧了。
那人掌心粗粝,是迦南香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