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4章 使者
雍安城数里外。
一片军营傍着官道井然列置。营中旗帜猎猎,那面绣着“罗”字的大旗于风中肆意翻卷,张狂之态里更裹挟着肃杀之气。
“如何,那太守老儿可有消息传来?”
“回禀将军,尚无回信传出。”
“呵……这老匹夫倒也沉得住气,不过么,那燕玲镇尸祸愈发糜烂不堪,本将耗得起,就看那老匹夫能否撑得住了。”
营帐之内。
罗将军已卸去一身厚重盔甲,大剌剌地坐在主位之上,周身只披了件单薄内衬,敞开的衣襟处袒露出大片的胸毛。
“嘿嘿,将军深谋远虑、卑职佩服。”
那亲卫赶忙拍了个马屁,只是话锋一转,又小心说道:“若那太守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儿,咱们这些兵马人吃马嚼,恐怕撑不了几日哩!”
“哼。”罗将军闻言,猛地把眼珠子一瞪,“怕个鸟甚!既然到了这城外,还怕弟兄们饿着肚子不成?便是那老匹夫顽固至极,嘿,弟兄们难道不会自个儿去取?”
“可将军……若是朝廷怪罪下来……”亲卫犹豫着刚要张口,便被罗将军一声冷笑打断。
“朝廷?”
“在此方圆数百里内,朝廷的名头也只能唬得住寻常贼寇罢了…当初,本将军尚且顾及这雍安城数千衙役与守备,可如今,听说城中衙役大半已陷在了那燕玲镇中,哈哈,说来这个陈都尉也是废物,不过遇了区区几头活尸,竟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听了自家将军这番大言不惭的言论,那亲卫眼皮子一抽,连连点头道。
“将军说得极是。”
“可卑职听说,那燕玲镇并非几头活尸作祟,而是整个镇子的百姓都化作了那嗜血的怪物……”
罗将军眉头一皱。
“即便这镇中百姓尽数化作活尸,又能翻出多大浪花来?儿郎们兵甲俱全,战阵之下,莫非还对付不了这些个行尸走肉?”
亲卫神色间仍带着些许忧虑,可犹豫稍许,终究没敢再多说什么。
便在此时,营帐外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禀报将军、营外有人求见。”
帐帘掀开,快步走近一披甲士卒,那士卒瞧见了主位上的罗将军后,赶忙低下头抱拳行礼。
“喔?!”
罗将军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来者何人?可是雍安城小吏!?”
“这…并非雍安城来人,但……”
嗯?!
罗将军听了此话,却是把脸一横,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本将又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与我将那人撵走。”
“喏。”
士卒得了军令,没敢耽搁,转身便出了大帐匆匆而去。
可没等那士卒离去多久,营帐外却是喧闹起来,期间似乎隐约能听到些斥骂之声。
这下子,罗将军有些烦躁起来,他重重一拍跟前案几,朝身旁亲卫喝道:“他娘的,帐外究竟生了何事?你且速去瞧瞧。”
打发了亲卫过去,喧闹倒是停了,可接踵而来的惨叫却又愈加逼近营帐。
罗将军怒冲冲取下身侧悬挂的长刀,正要起身亲自朝帐外查探,忽而,那亲卫仪态惶惶返了回来。
“将军,有人…有人闯营。”
“什么?!”
罗将军面皮一黑,愣是以为自个儿听差了。
这年头,竟还有如此头铁不怕死的蠢蛋不成。
可紧接着,心头已然按耐不住的怒气翻涌。
“废物,将那厮就地格杀便是,何必如此慌张?”
亲卫扶正了顶盔,喘着粗气抖出一句话来。
“数十个弟兄已被那人撂翻,眼下…已朝大帐来了。”
嘶…!
罗将军手腕一抖,险些滑落手上那柄长刀。
“好个贼寇,还反了天啦!”
他此刻哪儿还有之前的惬意,慌忙扯下一侧盔甲,急吼吼道:
“快!赶紧召集儿郎们…慢着,先与本将军披上甲胄…!”
亲卫连忙上前去,手忙脚乱的与自家将军穿甲,可越是慌乱,便越容易出岔子,平常熟稔的流程,当下却连连出错。
待好容易穿戴好了盔甲,帐帘已被人从外挑开。
接着,一身负长剑的青衣道人大剌剌迈步闯入。
等瞧见了仓惶的二人,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无量天尊,贫道纯阳子,特意前来拜会将军。”
那罗将军瞧出来人竟是个道士,先是愕然,接着便竖起眉头,恶狠狠道:
“你这贼道,胆敢强闯军营,莫非想要造反不成……。”
道士闻言也不恼怒。
“不敢,贫道区区一方外之人,如何敢跟朝廷作对。”
“不敢?本将军瞧你是心怀不轨,蓄意谋反,来人呐…!”
他扯起嗓子朝外呼喊,可旋即就被道士笑着打断。
“将军不必喊了,你的那些个手下,已被贫道制住了。”
“啥?!”
罗将军被这番话惊的瞠目结舌,尚有些难以置信。
江尘却笑着摆了摆手,自顾自挑了个椅凳坐下。
“贫道此番前来,是受了太守大人相托,商议燕玲镇尸祸之事。”
听闻这道人是那老匹夫遣来的,罗将军心头惊慌顿去,他按住刀鞘,冷眼瞧向道士,面露讥讽道:
“哼,纵然你这贼道会个几手术法,又有什么资格与本将商议此事。”
说罢,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道士一番,嗤笑一声。
“小小道人好不晓事,且速速返回雍安城,让那太守老儿亲自前来吧。”
“哦?既如此,贫道便得罪了。”
道士笑着颔首。
尔后并指一点,但见一道青光倏忽间掠过鼻端,未等罗将军与那亲卫反应过来,那道青光已然消散无踪,仿佛方才不过是二人的幻觉罢了。
罗将军眨巴眨巴眼珠子,尚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一旁,那亲卫却满脸惊骇,伸出根手指颤声说道:
“将…将军…您…。”
那罗将军心头一颤,下意识摸了摸自个儿脸面,入手处,光滑的触感让他颇不适应。
咦?老子的胡须哪儿去咧?!
他愕然低下头,但见脚下与靴面上,几撮儿卷曲的长毛洒落一地。愣了稍许,再瞧向道人时,已然是满脸郑重。
“道长这是何意?”
他摇了摇头,一屁股瘫坐在自个儿的主位上。
“既是太守派来的使者,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商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