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符存审手中的长枪,如闪电般刺出。朱友宁的瞳孔当中那点寒芒骤然放大,他仓惶的往后闪避,然而锋利枪锋所划出的寒芒,仍旧从他的咽喉掠过,枪刃入肉尺长,也切断了朱友宁颈项上的血管,鲜红的血液,也登时从伤口喷涌而出!
脸上一片血糊的朱友宁,下意识的立刻伸手死死捂住被枪锋割裂开的伤口。然而泊泊鲜血,仍旧止不住从指缝间溢出。朱友宁嘴中忽然也喷出大口的血沫,他双目赤红,死死的朝着前方瞪视过去,便见符存审拨转马头,疾驰杀来,再复一枪,而朝着自己的心窝狠狠搠来......
朱友宁一死,其余梁军部众四分五裂,更是只能败走奔逃。
益都城头上方,王师范一直密切关注着战局的变化,他紧张的手心早已是攥满了汗水。而战事从一开始朱友宁所部梁军咄咄逼人,率先发动猛攻;再到符存审率领豹韬都精锐严守住阵势,诱使得朱友宁倾尽全力;直到南面又有友军骑众骤然杀出,驰骋破阵,与符存审统掌的步军反守为攻...王师范脸上神情,也从开始的惶然担忧,再到讶异震惊,也终于面露狂喜之色!
而在王师范周围,为朱友宁所部以制胜都为主的梁军杀得胆战心惊、震恐沮丧的幕僚属臣与守城将士,忽然也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
麾下将士的欢庆高喊声,也提醒王师范想起先前符存审的嘱咐,他立刻拔出腰挎的长剑,并且奋声喊道:
“众将士听命,出城协同友军,共讨梁贼!”
益都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队步军骑军又从城中杀出,去拦截崩散逃亡的梁军余部。就算前些时日,这些淄青军将士由于同僚部众接连惨败而军心涣散、士气低迷,但如今是痛打落水狗,也更要出尽胸中的恶气!
激荡的喊杀声愈发响亮,梁军的悲呼惨叫声也就愈发激烈。侥幸未死的士兵们也都已吓破了胆,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不止是符存审刺死朱友宁之后,已然统领着豹韬都众部将士继续趁势掩杀,高继思兄弟几人率领骑众呼啸着碾压而过,所过之处不但一片血肉凋零,燕云骑军乘胜追击,极可能扩大战果,紧紧咬住梁军败兵绞杀甚至追出了二十来里的路程......
夕阳残红如血,益都城前血腥气格外浓重,残肢尸骸遍地,四处都有无主战马悲凉的嘶鸣声传来。淄青军部众已经开始打扫战场,收殓尸首,而节度使王师范焦急的奔出城郭,本来甚是注意形象外表的他,也浑然不顾身着的儒服被战场上的血污玷染。
忽然王师范目光一凝,便朝着由几员兵卒抬着的担架疾奔过来。眼见自己的胞弟王师克躺在上面,仍是不省人事。王师范赶上前去,紧紧握住王师克的手,便悲痛的说道:
“贤弟,你受苦了...都是愚兄无能,累害得你遭受梁贼迫害!”
王师克紧闭的眼皮微微一动,虽然极度虚弱,可他口中仍含糊不清的说道:
“兄...兄长?我有命能与兄长团聚...这却不是在梦里?”
“万幸贤弟尚还保得性命在,快!抬我贤弟速速返至益都城中,请医师诊疗救治!”
好歹见到自己的兄弟尚还有救,王师范心下稍安。当他望见符存审也朝着这边行来时,王师范更是感激涕零,主动迎上前去,直接跪倒在地,并伏拜道:
“世叔再造大德,将军救命大恩,深过沧海,在下铭感五内,此生绝不敢忘。便是做牛做马,也誓要报答世叔与将军恩德!”
符存审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并回道:
“王节帅切莫如此,驰援友军、义之所在,末将谨奉主公钧旨前来,厮杀退敌,也是分内职责。只是...朱友宁虽除,当方今贵镇诸州治下仍有梁军部众肆虐侵害,我等也仍须扫清犯境敌众,也仍不可疏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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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友宁战死,所部制胜都也被打得不成编制,三万五千兵马于益都城前大败亏输,奔逃回归至梁军下辖领地的,也不过九千余人。
而高思继兄弟几人率领燕云骑军追击撵杀一番之后,迅速归来与符存审统领豹韬都牙军会师。配合默契而打了一场漂亮战,到底是战友袍泽情谊,这也使得符存审、高思继二将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趁着麾下军旅稍作整顿期间,彼此称赞恭维一番,符存审与高思继知会过王师范,便挥师启程,马步军协同趁势北进,而要收复淄青军方面先前失陷的各处城郭。
渡过黄河,暂时战取几处县坊,而在青州治下修筑寨垒控扼道路要隘的各部梁军,到底是要配合着朱友宁不断蚕食淄青军的领地。如今朱友宁既然为符存审所杀,所部制胜都也被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暂无其他梁军大将前来主持兵事,各处梁军也实在难以抵抗符存审、高思继这一路组合,非是被击溃歼灭,便是只得事先退却。
如此由符存审行军调度,又经历几场小规模战事,这一路下来锐不可当,逐步又收回博昌等几县失地,一直打到了黄河水畔,至此朱温先前侵占的淄青军领地,也只剩下北岸的棣州尚还处在梁军的控制之下。
而位于青州以西,齐州与淄州的交界处牵制住刘鄩所部牙军的梁将王檀、张存敬,在得知主公的亲侄儿朱友宁战死于益都城下,直捣淄青军治所的军旅也已被彻底击垮,不但又惊又怒,也不得不考量如今战略形势的演变......
其中素来以敢打敢拼而着称,按史载也是“性刚直,有胆勇,临危无所畏惮”,并且习惯于危难之际出奇计放手一搏的张存敬便提议既然已杀至淄青军腹地,便应当统领部众如锲子一般死死钉在敌军领地当中,以策应主公继续发兵前来侵攻。否则我军既然已折损大将,就此轻易退去,那么侵攻淄青军的成果,岂不将会前功尽弃?
然而另一员统军主将王檀按以往的经历“少时喜读兵书,颇有韬略”,而且起初投从朱温为军中小校,屡从征战,也是一步一个脚印积累起厮杀征战的阅历,他行军打仗勇猛归勇猛,但战前筹谋也更倾向于稳妥的路数,遂提出异议表示道:
我等奉主公钧旨,是要拦截住往东驰援淄青军治所青州的救兵,如今东面朱友宁所部兵马既然溃败,那么我等便是敌方领地当中的孤军...而主公与李天衢僵持,又要发兵往河北与李克用的晋军对抗,这段时日又哪里还会有援军前来,而协同我等继续侵攻淄青军?
敌将刘鄩,听闻其足智多谋,只是先前只得挥军驰援青州,意图我等尽能掌握,所以才能拦截住他与之对持。可如今李天衢派遣往青州的救兵竟然能以少胜多,一举击溃先前侵攻淄青军战无不胜的朱友宁所部制胜都...东面敌军在引军来时,反倒我等要腹背受敌!既然起初拟定的计划已经事败,那么我等也没有必要再久留下去,否则被敌军切断退路,进而遭夹攻绞杀的可能,也只会越来越大。
起初张存敬虽然不甘心,可是待探马急报说符存审驰援淄青藩镇的敌军连下数县,随即调转兵锋,而朝着齐州这边杀来之际...他也很清楚主公朱温北攻李克用、南据李天衢,又因先后两场战事不利而损兵折将,短期内恐怕也很难再派发大批援军,协同继续攻占下淄青军全境疆土......
于是乎,王檀、张存敬所部梁军也开始往北面退却,而撤返至黄河北岸。如此王师范一方势力有惊无险,只除丢了黄河以北的棣州以外,朱温梁军势力,也已尽数退兵归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