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锦哀伤的神色,令众人动容,但这里面并不包括陆庭星在内。
联想到这样的人,居然是顾女士的亲哥,
说实话,真不像一个父母能生出来的孩子,一个聪明明事理,一个则是糊涂拎不清。
陆庭星嘲讽道:“凭直觉?你认为仅凭直觉能站得住脚吗?
你知道漾漾的亲生母亲是谁吗?
她又是怎么流落在外的??
她母亲现在人在哪儿??
这些你统统都不知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是她的亲生父亲?仅凭你一张不辨是非的嘴吗??”
陆庭星言语陡然犀利道:“你要不是顾女士的亲哥,我都不会让你踏足我的地盘,
更不会让你接触秦漾漾。”
顾思锦长这么大,都没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但他却不敢吭声,甚至连一丝怨言都不敢有,
因为她是女儿的救命恩人。
他确实该死。
顾思锦垂眸道歉,“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漾漾的母亲,害她怀着孩子远走他乡,
她母亲叫阮希瑶,
以前是我的初恋,我们本来是要结婚的。”
说到这里,顾思锦的声音越发的低沉了,而且有些难以启齿,“后面却因为…因为一些事情,
我们俩被迫分开了。
我当时不知道她怀了身孕,
我跟乔诗娅结婚后,就再也没见过她,她也没再出现过了,我以为她早就嫁人生子了。”
秦漾漾时隔多年,猛然听到阮希瑶这个名字,眸色动了动,但还是没出声。
陆庭星询问秦漾漾,“漾漾姐姐,别怕,你是我救回来的,我不会随便将你交出去,
你告诉我,你的母亲是叫阮希瑶吗?”
“嗯。”秦漾漾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仿佛母亲的音容笑貌还浮现在眼前。
顾思锦瞬间泪如泉涌,声音哽咽:
“那就没错了,算算时间,你就是我的亲女儿,
孩子啊,你受苦了,
你妈妈呢?你妈妈在哪儿??”
秦漾漾在听到妈妈这两个字时,眼眶蓦的红了,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
哀戚的神色,
让在场的人看着心酸不已,顾思梦抹了一把微红的眼眶。
头靠在司晋怀的肩膀上轻泣。
陆庭星拍了拍秦漾漾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漾漾姐,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谁也没权力逼着你重新提起伤心事。”
“呜呜呜…
小七妹妹,我妈妈死了,她是被人害死的,也是累死的,她为了养活我,
什么脏活儿,累活儿她都干过,在我6岁时,妈妈最后还是被人害死了,
呜呜呜…”
“妈妈在临死前,满身绝望,让我这一辈子都不要相信爱情了,也不要相信男人的话。
她知道在她死后,
我就成了无人问津的孤儿了,我年纪那般小,肯定活不成的,她便将我托付给了她小姨家。
她将自己所有的钱财都给了她小姨,
拜托她小姨将我养大,
哪怕只给口饭吃就行了。”
秦漾漾哭得泣不成声,“你们知道吗,在那个年代,一个未婚生子的单身妈妈,
要活着有多么艰难吗?
我从小就是在别人的谩骂中长到6岁,她们骂我妈妈是破鞋,是勾人男人的狐狸精,
骂她臭不要脸,是骚货,贱人,棺材板都压不住她的骚气,世上最恶毒最下贱的话,
我都听麻木了。
而我,也经常被人欺负,打骂,她们骂我是爹不详的野种,是我妈跟乞丐生的野种,
欺负我的人甚至还朝我吐口水,
那群大点的男孩子,
还朝我身上撒尿,还扒我裤子,我那时候小,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欺负我,
我回来问妈妈,野种是什么意思,她就抱着我哭,后来慢慢地我就懂了,
却再也不敢问了。
即使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告诉她。”
“妈妈想让我活着,却不知自己所托非人,我活着生不如死,妈妈的小姨一开始满口答应,
可等我妈妈死了后,
姨奶奶得了钱,就立马翻脸不认人了。
他们不给我饭吃,
还要我每天干活儿。”
秦漾漾不停的抽噎,不知道是要将这么多年的苦楚都哭出来,
还是故意惹顾思锦愧疚难过的。
她继续道:“她家所有的家务活儿都推给我干,
有次我生病了,她舍不得花钱,干脆将我赶到鸡圈里去睡,我当时烧迷糊了,
又实在饿得受不了,还跟鸡抢食吃,
被她发现后,又是一顿毒打,她骂我连鸡命都不如,我当时以为自己要病死了,
我仿佛看见妈妈在向我招手,
我甚至想着,死了就可以去地下找妈妈了,
可我命贱啊,被虐待成那样都死不了。
后面我渐渐长大了,姨奶奶见我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又不想肥水流入外人田,
她便想让我嫁给她儿子。
我当时吓坏了,后被我威胁说,你要是敢逼我嫁给你儿子,我一定弄一包
老鼠药药死你全家,
我让你们秦家从此断子绝孙。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害怕了,还是怎么地,总之,后面再也没提过了。
可她家废物儿子却多次对我使坏,言语轻挑,要不是我每次睡觉都在衣兜里放一块尖石头,
恐怕早就遭了他的毒手。
他还说,我是她妈养着给他暖床用的,长大了还要给他当使唤丫鬟。
我跑过好几次,
每次被抓回来后,
都被她们一家人轮番毒打。
后面她看我实在不听话,性格又倔,又担心哪天他们一不留神,我真的跑了,
那就鸡飞蛋打了。
就想出了一条毒计,非要将我嫁给她远房又傻,又瘸的侄子,
因为那家给的彩礼多,
她可以赚一笔钱给她儿子娶媳妇儿。
可能是我反抗得太厉害了,额头磕破了,当时血流不止,她又担心我嫁了人
之后回来报复她,更担心我破了相,以后卖不出价了。
接着她又想出了一条毒计,干脆狠心的将我卖给了人贩子,天高皇帝远,
以后一辈子都看不到我了,也就不怕我报复了。
要不是在火车上遇到了小七妹妹,我可能已经被卖到遥远的南方去了。”
这是秦漾漾第一次跟人坦诚她如泣悲惨的身世,仿佛在她心上撕裂了一道血口子,
血淋淋的,这都是大人造的孽,孩子来受罪,但这道血口子撕开之后,
秦漾漾心里的那股子堵着的郁气,
不知怎地,
反而慢慢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