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道:“已经传信出去了,威尔正在赶回来的路上,预计三日后抵达京城。”
褚师潼手中把玩着沐家祖传的玉镯子,道:“知道了,去看着世子。”
如霜未动,似是有话想说,但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褚师潼原本最烦如霜有自主思想的这副样子,可若非如此,如霜也不会轻而易举为她叛变,在关键时刻成为她手里的那把刀。
如霜沉默片刻,低声道:“殿下,您与秦威……”
褚师潼忽然抬起头,眸光冷厉地望去。
“你想说什么?”
如霜思索片刻说辞,道:“属下只是觉得,您对秦威有些过于特殊了,季书和狸奴等人也在往京城赶。”但褚师潼似乎只在意秦威有没有回来。
褚师潼冷声道:“我的事,无需跟你交代。”
她对人的信任有限,过于饱满的信任会让她在受挫的时候产生怪罪感,对秦威就是这种怪罪感。
她不会怪季书等人为何没留在府中,以至于让她在司景离手里受了委屈,但她会怪秦威没有及时出现。
褚师潼自然知道如霜在担心什么,凭司景离对秦威的态度,不用猜也知道他们都害怕她与秦威有什么。
但褚师潼并不在意,若有什么前世就有了,至今没有就代表不会有,感情这回事还是分清楚一些比较好,她自认为分得清司景离和秦威的区别。
……
寒夜过半。
司景离终于回来了,褚师潼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听见动静睁开双眼,只见司景离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神色恹恹地站在床边看着她。
“我已经取消了明天逼宫的计划。”
司景离的语气小心翼翼,道:“也已经跟祖父说清楚了放弃争夺皇位的事……所以,我们……”
褚师潼缓缓坐直身子,有些不近人情地问:“世子殿下可是在怪我?”
“没有。”
他哪里敢。司景离抬起眸子,有些迷茫地看着她,“我只是想问,那我们以后……还能回到以前那样吗?”
夜晚静默,两人无言以对。
还能回去吗?在说尽了那些伤人的话之后。
人在争吵的时候都是情绪化的野兽,丝毫不会思考以后的事,只想着用最锐利的话语去刺痛对方,似乎只有将对方伤到心碎才能代表这次争吵的成功。
可往往伴随在那些难听的话之后的,都是无尽的后悔。
伤人容易,和好太难。
说出的话是永远存在的刀锋,即便和好,他们又如何能破镜重圆恢复如初?
良久,褚师潼道:“若是世子殿下愿意摒弃前嫌,我未尝不可与你恢复以往的相处。”
司景离怔然,微微出神地望着她。
“真的吗……”
褚师潼还是第一次这般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话。
“我知道你我之间已经有了许多不可解开的怨怼,但我可以一一向你解释,我知道你爱我,所以那些伤害我的话我都可以当做没有听见过,只要你不再起其他心思,他日我夺嫡上位,亦会遵守承诺,后宫只有你一人。”
司景离心里难受的很,无数的愧疚涌上心头,他每每想起自己说的那些话就后悔的想杀了曾经的自己。
“褚师潼,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也不该跟你吵架……”
“没关系,我会原谅你的。”
褚师潼微微笑道:“如果爱连最起码的包容都做不到,那又怎么能走完一生呢?”
她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曾说出的伤害的话揭了过去,黑心肝的装出一副宽容豁达的样子。
“潼儿……”
司景离忍不住再次落下眼泪,扑进她怀里哭的昏天黑地。
褚师潼耐着性子哄了很久,似乎是因为刚和好的缘故,也可能是司景离终于放弃夺嫡的缘故,她的心情很不错,也很有耐心哄人。
可哄了很久,仍旧感觉司景离郁郁寡欢。
褚师潼知道,他虽然放弃了夺嫡,但他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褚师御离死不远了,夺嫡逼宫迫在眉睫,她要提前为这件事做好打算,原谅司景离不单单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有一部分镇国侯的原因。
镇国侯始终是褚师潼的心腹大患,他手里的兵太多了,轻轻松松就能造成这样的局面,想要上位,想要将人逼回泉州,想要将兵权夺回来,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事。
为了这些事,她务必得将司景离留在身边。
必须给足司景离安全感,让镇国侯放心退兵回泉州,之后的事她可以再想办法,目前最主要的事就是安慰好司景离,他放心了,镇国侯才会老实。
思来想去,褚师潼主动捧起司景离的脸。
“世子殿下可是在担心。”
司景离缓缓抬眸,浓密纤长的眼睫眨动,双眼中说不出的忧郁。
褚师潼知道,他当然是担忧的。
她和司景离之间,谁夺得皇位谁才是能放心的人。
司景离对她如此痴情,她都尚且不放心做他的皇后,更别提她上位以后,司景离面对的情况比他更要严重。
无非是想要一个保障罢了。
褚师潼不吝啬给他。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眸光温柔似水,嗓音低低诱哄:“世子殿下若是担心,我给你三日时间如何。”
司景离眸光迷茫。
“什么……三日?”
褚师潼道:“我给世子殿下三日时间,这三日我不会喝避子汤。”她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在他耳边呢喃:“若是世子殿下有本事让我怀上你的种,那我这辈子都跑不了了,只能是你的人了。”
还有什么能让一个男人放心?无非是一个孩子罢了。
司景离早就想跟她有个孩子了,一个孩子也足够让镇国侯放心,她做出这个承诺无非是因为这个承诺所消耗的成本最少,本身怀孕也是件概率性的事。
她喝了这么久的避子汤,能不能怀都不一定。
但如果这样能让司景离放心几日,待威尔回来,或者宋念带人前来,到时候形势剧变,就算镇国侯或者司景离反悔,她也有一战之力。
司景离闻言,眸光微微亮起,激动地抓着她的手。
“你说这话当真?!”
褚师潼道:“自然,不过只有三天时间,若是世子殿下没这个本事……”
“本世子自然有!”
司景离猛地将褚师潼扑倒在床上,刚才的忧郁一扫而光。
他都忍了一年了,刚才也不过做了一次罢了。
三天时间对他来说丝毫都不困难。
只觉不够。
……
详看201章末
……
在漫长的折磨和争吵之后,再来一次漫长无比的缠绵。
似乎先前所有的嫌隙都在融合的那一刻消失了。
整整三日。
司景离一步也没离开过这间屋子。
褚师潼自然也没离开,她是真没想到司景离能强悍到这种地步,这他娘的有点不合理吧?怎可能有男人连着三日……都不觉得疲惫?不是几次过后就应该跟被鬼吸干了精气似的吗?
褚师潼都要废了。
除了睡觉,司景离没有一刻放过她。
第三日天亮的时候,她在疲惫中睡去,感谢老天让她活过了这三天。
半梦半醒中,她感觉到司景离在亲吻她涨的微鼓小腹。
充满暧昧的低语:“宝宝,快来娘亲的肚子里吧,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就再也不分开了……”
褚师潼实在是没力气踹开他了,索性直接睡了。
……
一觉睡到下午,醒来的时候司景离已经不在了。
“如霜。”
褚师潼嗓音哑的透彻,她都快不认识自己的声音了。
妈的司景离。
唤了两声,如霜并未出现。
褚师潼心中一震,以为司景离反悔,趁她睡着的时候去逼宫了,立刻起身穿衣准备追出去问。
刚穿上里衣,就见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那人一身黑衣,身长玉立,背脊挺拔犹如一棵墨竹,剑眉星目,英气俊朗,周身带着风尘仆仆的霜气。
他半跪下行礼,神色中是难以捉摸的冷厉。
“殿下,如霜去跟随世子了,世子被镇国侯叫去了荣王府,并未有所动作。”
褚师潼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火气瞬间翻涌而上。
“回来了?”
秦威低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是。”
褚师潼讥讽:“本王还以为你死了。”
秦威不语。
褚师潼想起身,可在站起来的瞬间,腰痛腿软让她险些失去平衡摔倒,秦威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她。
“殿下小心。”
褚师潼冷冷地甩开他。
“少装模作样!”
秦威僵在原地。
褚师潼站稳后,一步步艰难地挪到榻上,刚坐下便觉得腰要断了,越是如此,她心里火气越甚。
但她并未直接发作,而是命令道。
“去书桌左边的抽屉里拿一个信封过来。”
秦威按着吩咐拿来了信封。
褚师潼打开,里面是一张卖身契,这卖身契自然是秦威的。
她将卖身契拍在桌上,道:“你我主仆一场,无论今世你对我如何,前世你伴我左右,好歹有几分情分,这卖身契我不留了,你自己拿走吧。”
秦威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殿下……”
褚师潼面无表情道:“钱庄的暗号你知道,要取多少钱随你,你前世为我做了不少事,今生也全当还你了,拿着卖身契走吧,以后你我什么关系也没有,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秦威猛地跪在地上,那双冷厉骇人的眸子如今竟布满了惶恐,像是一只害怕被人丢弃的小狗,看上去说不出的可怜。
“殿下!”
褚师潼做戏做全套,将卖身契甩到地上,别过脸去,似乎不愿多说。
秦威被吓到了。
他眼尾泛红,膝行上前,一步步挪到褚师潼脚边,颤抖的想抓住她雪白里裤的边角。
“殿下,属下有错,还请殿下责罚……不要……不要抛弃属下……”
“你有错?”
褚师潼眸光轻挑,似是嘲讽,又似是责怪地说:“你哪里有错?”
秦威压低嗓音,道:“属下无能……没有及时找到殿下……让殿下受委屈了……”
若是不说出这两个字还好。
一说出口,褚师潼是真忍不住了,数日积攒的委屈在顷刻间爆发,裹挟着火气的屈辱感在这一刻全部重现,一览无遗。
她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秦威脸上!
“你还知道我受委屈了?!”
这一巴掌十足十的力气,秦威的脸都被扇出了一道红红的巴掌印。
若说发泄,她如今也没多大力气。
若说怪罪,话音里分明多是委屈。
“你可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本王受了多少欺负?!”
简短两句话,褚师潼的眼就泛起了泪光,她最恨自己孤立无援无能为力的样子,偏偏这大半个月她都是以这副姿态活到了现在。
她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受了委屈后遇到信任的人第一反应不是哭诉,而是闹着发脾气。
看着褚师潼眼中的泪光,秦威震惊一瞬后,怒气与心疼骤然跃于眼底,体内火气暴涨,肌肉紧绷,颈项间爬起丝丝青筋,翻滚的阴郁转化为无尽的杀气。
沉默半晌,他忽然起身,一言不发地朝外走。
褚师潼气道:“你又去做什么?”
秦威停下,却并未转身,嗓音里压抑着痛苦。
“属下去把那些人都杀了。”
“回来!”
褚师潼见他固执地不动,用力砸了下桌子,“本王让你回来,你没听见吗?还是说你已经不听本王的话了?!”
秦威步伐僵硬地走回原地,可从那冷硬的眉眼里,丝毫看不出妥协之意。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本王不需要你做主!更不需要你为我报复!”褚师潼咬牙生生将泪忍下,道:“拿着你的卖身契滚!”
秦威没有听她的话,只是重新跪到她面前,将那张卖身契撕的粉碎。
“属下不会离开殿下的。”
褚师潼道:“本王说不要你了,你听不懂哪个字?还是你放着自由的日子不过,非要留在本王身边当条狗?前世那些人如何骂你你没听到过吗?”
前世所有人都说,秦威是她最忠诚的一条狗,充满了贬义和侮辱,这些话褚师潼自然也听到过,只是当时她从不在意。
但因为今世种种的出乎预料,她开始在意了。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在意的要死,却偏要再三推开来试探,信任的要命,又咬死牙关不肯承认。
秦威缓缓抬起头,一双冷清透彻的眸子里不知何时爬满了血丝。他伸手想触碰她,却被她一脚踹中胸口,身体晃然抖了抖,却又像是毫无知觉般握住了她白皙的脚踝。
“殿下……”他嗓音沙哑,压抑中逐渐变得委屈,“主人……别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