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正是初冬。北方的夜晚总是很早就降临了。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天一黑就人们就都躺下睡觉了。
施镇山两口子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响动惊醒。还以为家里来了小偷。两个人立刻警惕起来。
“你听听什么动静?”媳妇问他。
“不会是有人拔门栓吧。”
“听着不像。”
声音停止了一会又听见响起来。
“噗、噗。”的声音。这声音就在身旁。两个人顿时紧张的爬起来。
这个炕上只睡着他们夫妻俩和八岁的儿子。两个人一下子就猜到,这声音是儿子制造出来的。
他俩赶紧起来掌灯一看。可了不得了。男孩子躺在炕上转磨磨呢。脚在蹬着炕。以头为中心,以身体的长度为半径在转圈。
拉尿了一炕,炕上的被褥被屎尿染了一大片。
到跟前仔细一看孩子口吐白沫,眼睛空洞的瞪着。他们抱起孩子一看。孩子的眼睛瞳孔都散了。
“我的儿子呀。”
施镇山媳一看就立刻就哭喊起来。使劲摇着孩子的肩膀。
“别哭了赶紧抱孩子去找大夫去。”
还是男人遇到事情比较镇静。他吩咐着媳妇。就赶紧起来穿上衣服。
两个女儿睡在西屋里。听见他们母亲的哭喊也给惊醒。都起来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看弟弟这样都吓哭了。都跟着父母着急起来。
“弟弟,弟弟。”女孩也上来哭着喊。
“快别哭了,在家看好家。”父亲吩咐女孩子。
夫妻两个胡乱的穿上衣服,把孩子用棉被子包好,也来不及套马车了。
施镇山牵出一匹马过来。把孩子放在马背上。翻身上马。
“我也去。”
施镇山媳妇拉着马的缰绳也要上去。
“不行,马驼不动,来不及了。你在家等着信。”
说着话的功夫,施镇山拉过马的缰绳,早已经飞奔出去。
施镇山连夜就往大夫家跑。跑了将近十分钟就到了大夫家。
施镇山跳下马抱起孩子。他感觉孩子越来越沉,被子里面越来越凉。他的心也跟着越来越凉。
“哐哐哐、哐哐哐。”
他敲了好一会门,才把大夫从梦中叫醒。门刚打开,他就奔进屋里把孩子往炕上一放。打开被子的包裹一看,被子里的孩子半路上就断了气。
施镇山顿时就感觉天旋地转,六神无主。
大夫上来摸摸孩子的脉搏。冲他无声的摇了摇头。只说“太晚了。”就什么也不说了。
孩子死了,不能放在人家。他谢了大夫把孩子用被子重新包好。从大夫的家里抱出来。他不知道往哪里走。
他就那么抱着孩子慢慢的走,马都没牵。那枣红色的马懂事似的。一声不吭的跟在主人的身后,也慢慢的走。
大夫看到这样也穿上衣服跟了出来。跑着撵上施镇山。一看他要把孩子抱回家,上来提醒说:
“施大哥,夭亡的孩子不能往家里抱了。”
“那我往哪里抱?”他问大夫。
“直接送坟茔地吧。”
这时候施镇山好像才醒过腔来。是啊,不能抱回家了。
抱回去他娘看见还不得伤心难过死去活来的。更麻烦了。
他听从了大夫的建议。连夜把孩子直接送去了坟茔地。
放在一个高岗处。把包孩子的被子用自己裤腰带好好的裹紧了。
他坐在孩子的身边抽着烟。一直坐到天亮了才牵着马走了回去。
家里也是一夜没睡,等着他们。屋里亮着一夜灯。等到天亮了,他们上大门口去等。这才看见只有一个人牵着马慢慢的走回来。
施镇山媳妇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的儿子呀。”她哭着就背过气去。
两个女儿上来抱住母亲。施镇山听到哭声像突然醒过来一样。也跑过来抱住媳妇。
几个人哭成一团。这才相互搀扶着回到屋里。
这件事给施镇山两口子打击很大。自从儿子死后,施镇山也没有心情打理家中的买卖了。都交给弟弟去做。
施镇山媳妇也一病不起。家里遭了这种变故,也没与陈家联系。陈家后来的种种遭遇他也是从玉箫娘这里才知道。
玉箫娘听得泪流满面。他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施家大哥。现在变得苍老很多。难怪见面的时候没用一眼认出来。
“玉珍这孩子与我们家有缘。我就把她带回去当女儿养着吧。”施镇山也看出来玉箫娘的难处。玉珍的遭遇让他心疼。他这样跟玉箫娘说。
吃完了饭。施镇山要把玉珍给领回他们家去。玉箫姐妹三人都不舍得玉珍走。
“姐姐你就别走了。我们在一起多好呀。”小玉竹拉住玉珍的手不放。
“过些日子我就来看你们。”
玉珍流着泪。不舍的跟玉箫母女四人告别。
一路送出去好远。孩子们互相舍不得拉着手不愿分开。玉箫娘和施镇山说着话。
施镇山看见吴妈离的远一些的时候突然小声的和玉箫娘说:
“你在他们家有没有发现一个玉麒麟。”
玉箫娘说:“没看见过。”
“那你就留心一些。”
施镇山说完就又高声说:
“玉箫娘你就别送了。快把孩子领回去吧。玉珍放我这你就放心吧。如果孩子想玉珍了你就带他们来我家去看她。”
在这之后的几年里玉珍一直在施家健康快乐的成长到出嫁这些都是后话。
玉箫娘记住了施镇山的话。回来后她就留心这个玉麒麟。家里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明面上没用这个玉麒麟。她也就不去想这件事了。
玉珍有个好地方她也放心了,把心思又都转移到孩子的身上。
这之后玉箫娘就时不时的出去走走。很多时候都去女儿学校那里看看,顺便接送两个女儿。
这一天,她又领着小女儿出来。不知不觉的就走到学校附近。听见一墙之隔的学校内很是热闹。一些闲人也往学校那里聚拢看热闹。她拉着小女儿的手拐过学校的院墙,就来到学校的大门口。
学校的院子好大。院子里面好像是在举行一种仪式。
有五六十个女学生,穿着蓝色裙子,白色上衣。上衣的领子大大的,上两趟蓝色的杠,就跟海军穿的海魂衫一样,领子翻在身后。很是好看。她们排着整齐四列纵队在学校的操场上列队。
学校内的学生整齐的站在操场上列队欢迎。军乐队开始奏乐。大号、小号、手风琴一起想起。还有一个高个男孩指挥。一听就是东洋音乐。
演奏完东洋乐曲,有一个女学生上前讲话。拿着一张纸,一张口讲话,人们看见的明明是中国的学生,却讲的日本话。人们也听不懂。
一阵掌声中女学生讲话结束。紧接着一个男老师讲话。大概要有两袋烟的功夫。大部分都是日语。看热闹的人都没听懂。
最后叫出一个一个本地学生出列,然后一个日本女孩跟着这个学生就往学校外面走去。
玉箫的姐姐拉着妹妹一起也带一个日本女孩走出来,到大门口就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和小妹妹在等着。
两个女孩看见他们的娘,一时忘了手里还拉着日本女孩。姐妹两个像燕子一样,奔母亲跑来。后面跟着的日本女孩亦步亦趋的跟着。羡慕的看着奔向母亲怀里的两个女儿。
“这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