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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飞上蓝天。

尽管坐的是人类智慧结晶的高科技飞机,但按理来说,岁岁多少应该觉得兴奋。

可她完全没有不说,更是在上飞机后没多久,就倒头呼呼大睡。

凌哲以为岁岁是等太久累着了。

便没有叫醒她,而是将岁岁的椅背放倒,又找空姐要来床小毯子,拉上头等舱的隔音门,使之形成一个安静私密的空间。

于是岁岁睡得更沉了。

她的意识在穿梭,两侧是各种扭曲交错的光束,以及大块斑斓的色彩,就像是颜料桶打翻了。

而岁岁好奇地观察着光怪陆离的通道,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一个雪白干净的房间里。

这里摆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设备,有很多岁岁不认识的字,和刚刚学会的数字,空气里漂浮着刺鼻难闻的味道。

但是吸引岁岁目光的,却是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的男人,戴着透明的罩子般的东西,勉强维持着生命体征。

“已经一个月了,看目前情况,病人是很难清醒过来了。”

外面传来交谈的声音,让岁岁生出好奇,意识延伸过去。

她看到一个沉重如磐石、高大如山岳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走廊上,面前是个穿着白色衣服、模样打扮很像是岁岁认识的医生。

岁岁想要飘过去,但是那个男人背影传来的悲伤气息,却让她呼吸困难,便莫名觉得畏惧靠近。

最后保持在大概两三米的距离。

岁岁听见他们在说话——

首先开口的是男人,他挺直脊背莫名有些佝偻,语气艰涩:

“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医生遗憾地低下头去:

“人体是神秘的,目前的医学技术能探究到的领域终究有限,至少在临床上,任何我们可以做到、想到的手段,全都尝试过了,至于结果……闻先生也看到了。”

男人背影沧桑萧瑟,让岁岁看着难受。

那声音则怔怔的:

“他才二十四岁。”

医生没说话。

男人抬眼看了看对方。

最后什么都没说,挥挥手,让医生先离开了。

很快,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走过来,恭谨递出手机:

“先生,是闻董来电。”

男人神色复杂盯着手机,最终还是拿起放在耳边。

“母亲。”

他声音平静如常。

而那头的声音则有些沙哑。

岁岁意识飘得近了些,听得很清楚:

“阿砚的情况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那边沉默了足足十几秒,才疲惫道:

“听说梅奥诊所有个实验项目,是针对植物人的,不如将阿砚送去试试。”

男人坚持拒绝:

“还在实验阶段的药物,我不允许用在初砚身上。”

对方语气平静:

“那要怎么办?看着阿砚去死吗?”

男人声线紧绷:

“我会想办法。初砚的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

那位闻董冷哼了声,啪地不满挂掉电话。

男人将手机递回给秘书。

秘书欲言又止:

“先生,为什么不实话告诉闻董,说你已经了解过那个实验项目,是大少爷的身体情况恶化太快,承受不住……”

后面的话,在男人森冷的眼神里自动消散。

男人绷着脸,哼声道:

“说了,然后呢?让他们和我一起等死亡宣告?白发人送黑发人?”

秘书不再质疑,鞠躬后悄然离去。

当走廊再无其他人时,男人总算是流露出一丝脆弱。

他茫然地透过走廊窗户,眺望远方,像是在看什么人。

嘴里喃喃着:

“云苓,怎么办,我们的儿子快要撑不住了……我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岁岁意识飘近了些,大概停留在离男人一米的距离,出神地盯着他的侧脸。

两双格外相似的眼睛,同时一眨不眨,一双疲惫不堪,一双稚嫩天真。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在靠近。

男人慢半拍回头,看到一个身影闷头就往里面冲。

男人赶紧伸手拽住对方:

“小墨?”

女孩儿用力甩开男人的手,脸色极为难看:

“放开我!”

男人沉声道:

“小墨,这里是医院,不要大吵大闹。”

女孩儿回头时,眼睛因愤怒灼亮得惊人:

“所以呢?要我像你一样,跟个傻子似的什么也不做吗?”

男人愕然,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女孩儿恨恨地看着他:

“你是个无能的父亲!小池死了,现在大哥也……”

男人默然,沉重地垂下头。

而一旁在空气里无人能察觉到的岁岁意识,却是无比震惊!

谁死了?

小池死了?

是她认识的那个小池死了吗?

怎么可能!

她明明就已经想办法改变了他的命运啊!

在她的世界里,小池还活得好好的!

岁岁下意识就想找那对父女问个清楚。

可她是虚无的不存在,根本无法介入现实,只能眼睁睁看着父女爆发争吵。

确切的说,是女孩儿怒而指责父亲,父亲则一声不吭地承受着。

最后女儿咬牙丢下句“我会想办法救活他”之后,撇下父亲、扬长而去。

接下来发生的所有,像是摁下快进键,在岁岁眼前走马观花而过——

身为父亲的男人,依然守在儿子病房边,用尽一切办法,试图挽回儿子流逝的生命,可惜一无所获;

作为妹妹的年轻女孩儿,在离去一段时日后,重新回来时,带来了全新的治疗方案,运用在哥哥的身上,但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病床上的年轻男人的确是醒来了。

但他除了眼球能转动,身体其余地方完全没有知觉,恢复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他的家人们来不及欢喜,就被新的噩耗所击中。

因为年轻男人想要表达的意愿强烈,家人为他准备了一台眼动输入仪,可以用眼球的转动、凝视,来打字。

那台代替年轻男人口舌的电子屏幕上,缓慢显示出他清醒后想说的第一句话:

‘放我离开吧。’

全程旁观的岁岁,不大明白这话的意思。

直到旁边的所有人都面露绝望,年轻男人身上死气翻滚……

岁岁瞬间懂了。

这个叫初砚的年轻男人,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