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胡无人，汉道昌
“你从哪里抄来的？”刘备回来之后听到了士兵们都在哼唱，如是问道。
简雍说道：“从书上看来的。”
刘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说你小子怎么突然就能做出诗歌来了。”
“等回去后，就把这首诗歌教给士兵们传唱，以作为军歌。”简雍对刘备说道。
“甚好！”
“那就别废话了，天色将岸，咱们该出发了。”简雍说道。
刘备立即下达了命令，一刻钟后，全军出发，兵锋直指弹汗山。
草原上不缺马，但是战马是需要训练出来的。每人三骑，真正作为战马也只有一匹，不过从草原上劫掠来的马匹用来赶路是完全能没有问题，但冲阵却不能用这种没有训练过的马匹。
千骑万马从北向南，席卷而来。
马蹄声震耳欲聋，踏动草原。
从察汗淖往南走，如果不留马力光明正大的走，只需要半日即可到达。
简雍先前制定的用两天时间走完这段路，那是只走夜路，并且要避开鲜卑人的耳目。
斥候充当军队的眼睛，不断的将前方道路上的消息送到了刘备这里。
刘备通过这些信息，带领军队绕过路途上的聚居的鲜卑部族。
天色暗下来之后，鲜卑人就待在帐篷中休息，外面响起的马蹄声并不能让他们害怕和警觉，这里距离弹汗山已经很近了，这近万马匹的行动，肯定是弹汗山的鲜卑军队出动了。
也有一些鲜卑人心生疑虑，这支军队是从北边来的，会不会是北边的敌人？转念一想，若是敌人来了，必然先袭击路途上的部族，所以就排除了是敌人的可能。
鲜卑人的心思有时候就很单纯的，事不关己，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损害，那就不用管了。
但若是敌人来了，这些帐篷中的鲜卑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是能拿起弓箭反击的。
再说了，常年吃肉，鲜有瓜果蔬菜吃的鲜卑人，夜盲症几乎是人均都有，谁愿意摸瞎出去触那一万骑的军队的霉头？
涿县军中的这些士兵，刘备把他们体魄养强健了之外，瓜果蔬菜是从没有缺少供应的，很多有夜盲症的士兵们，都已经被治疗好了。
古代军队非常忌讳夜战，最大的因素就是视野受阻，很多士兵到了夜晚，就是变成了瞎子。
但一支眼睛视力健康正常，能在夜色下看清楚大概周围环境的士兵组成的军队，在夜间对那些瞎子一样的敌人发起进攻，这会有什么样的奇效？
简雍制定的计划里，就是要夜间对弹汗山发起一场突袭。
若是白天，两千人冲入十余万敌人的敌阵当中，再强大也会被活活耗死。
星光指引着大军前进的方向，月色照亮着脚下的青草地。
斥候来来回回穿梭，引导着大军向着目的地方向而去。
弹汗山的西北部七十里，歠仇水畔，张飞先一步到来，让位于此处的一个鲜卑部族消失。
不到半个时辰，大军到来，随即一片忙碌。
这处部族，今夜和明日白天就是大军的地盘了，为了能掩人耳目，居住于营地外围帐篷的士兵们都套上了鲜卑人的服装，今夜轮班值岗。
斥候和暗哨是最为辛苦的，今夜分成了三拨人进行轮流探查。
刘备身先士卒，今夜轮值两岗，他是懂的以身作则的。
像他这样，不管是当将军还是以后当主公，都是会让人尊敬的。
那像简雍这样的人，就不会受到人的尊敬，他觉悟低下，丝毫没有起到带头作用。随便找了间帐篷，里面还有着一大滩鲜血，也不管那么多，倒头就睡。
朦朦胧胧之中，窸窸窣窣的声响让简雍猛然睁开眼。
一柄小刀映入眼帘直朝自己面门而来。
侧过头躲开这一记刺招，双腿一蹬，一声女子惨叫在简雍的帐篷内响起。
简雍迅速抽刀，虎扑上前，那女子还未反应，环首刀便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旁边帐篷的士兵反应也很迅速，听到这不该出现的声音，立即冲入了简雍的帐篷，看到简雍已经将那女子制伏，便嬉笑道：“县丞，这儿怎么还有个女子？”
“带着她交给张翼德，让他处理。”简雍将这名满脸惊恐的女子提起来，交给几名士兵。
营地没有清理干净，那就是他张飞的责任。
事情没做好，那就要受到惩罚。
在军中，没有任何徇私的可能。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让我走吧！”
熟悉的口音说出来，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简雍对女子问道：“你是汉人？”
女子在惊恐中也反应过来了，眼前的这些人不是鲜卑人，而是跟她一样的汉人。
她也慢慢的镇定了下来，简雍对女子安抚道：“我们都是汉人的军队，你不用害怕。既然你是汉人，我们肯定不会杀你的。”
女子眼泪唰唰的往下流，抽噎着道：“我是涿郡人，听你们的口音也是涿郡人吧，救救我吧，我想离开这里。”
“你叫什么名字，家乡在哪里？又是怎么在这里的？”撩开女子梳着的鲜卑发辫，不同于鲜卑女子的面黄牙黑，此女确实是一张汉人女子的面容。
周围都是汉人士兵，女子的声音不再颤抖，回答着简雍的问题：“我叫徐静，家在良乡县北岭乡土坡里，三年前去往蓟县看望弟弟的时候在路途上被鲜卑人劫掠到了此处。”
一个女子被劫掠到了这里，是受了很大的苦的，命运不济的大多数都会被鲜卑人玩弄至死。
心态已经恢复过来的女子，现在却又变得激动了一些：“这三年里，我委曲求全，只想着能回去，做梦都想要回到故乡，我用了一些手段，成了这个部族首领的女人，并且获得了他的信任，打算有一天杀了他，我就能逃走。”
“却不想，突然有大军杀来，我躲入地窖当中，才得以逃命。我还以为你们都是鲜卑人，而且你们也确实长得像鲜卑人。”
简雍对其道：“你先去找个帐篷休息吧。”
徐静被带走，简雍掀开木头床榻下，果然里面有个地窖。
张飞匆匆赶来，对简雍道：“县丞，是卑职失职了。”
“军法怎么规定的，就按照军法你去自领即可。我倒也没有注意到这床榻，鲜卑人哪有睡榻的。”简雍笑了笑。
张飞问道：“那女子所说的是真的吗？”
“不像是假的，不过假的真的也无所谓，一个汉家女子不应该沦落在草原上的受侮辱的。鲜卑人劫掠到了蓟县，本就是大汉守军的失职导致她遭受了苦难，如今我们解救了她，作为大汉军人就应该好好保护好她将她送回去。”
张飞闻言苦闷的说道：“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多少汉家女子被鲜卑劫掠到了草原上。能活下来的更是极少，我刚听士兵所述，这女子看来还是有些手段的。”
“观其言，颇有条理。应不是普通的农家女子。好了，暂且不管她了，你传令让士兵们今夜不要睡得太死，严禁卸甲睡觉。”
“遵命。”
小插曲结束，简雍闷头睡下直至天亮，一夜无事，没有不长眼的哪个鲜卑人冒黑来到此处营地。
刘备一夜未睡，憔悴之时还不忘对简雍挤眉弄眼几句：“听说你昨夜金屋藏娇了？”
“不要用你祖宗风流韵事的典故来调侃我。这样显得你不孝。”
对简雍一语双关的回敬话语，刘备丝毫不在意，大家伙有时候吵架急眼了互相骂的比这脏多了，大家有身份了，反而骂人文雅了。再说了，刘彻也不是自己的祖宗啊。
“白天交给你了，我去睡觉了。”刘备给了简雍肩膀一拳，打着哈欠进了简雍昨夜睡过的帐篷。
郭勋是劳模般的人物，很早就起来巡视营地。
见到简雍，郭勋显然也听闻了昨夜之事，感叹道：“若是再遇到被劫掠的汉人，能多救一个就一个多救一个。”
“有些是自愿来的，没法救，并不是人人都是劫掠来的。早年幽州民间就多有民间传闻，草原上没有重赋税，没有重徭役，没有动辄就要百姓性命的官吏军士，于是有很多心中有想法的汉人百姓自发越过长城，投奔鲜卑人。”
“那些汉人进了鲜卑地，靠着有能种地的手艺，或者做各种手工制品，在鲜卑部受到了欢迎，于是几年下来，这些人就已经成了鲜卑人了，丢了汉人的习俗，剃发易俗，他们的日子也确实过的比在汉地好，不过这是少数，靠的其实还是自己的能力吃饭。”
“但有更多的汉人，到了鲜卑的地盘上，成了奴隶，受到了折磨，没几年就去世了。”
“既然活下去的是少数，死的是大多数，刺史可知道为什么每年都有很多边地汉人逃往鲜卑吗？”
汉人北逃，或者说是汉人百姓自发成为鲜卑人的事情，郭勋是知道的。
“苛捐杂税逼迫亦有，受了蛊惑也亦有。”
“劫掠来的反而是少数了，所以，草原上若是遇到拿着武器的汉人，我一样会让士兵们杀过去，因为很大可能这个汉人会拿着武器刺向我们的后背。”
民族观念在这个时代并不深入人心的，起码对普通百姓来说，民族或者说国家的认同感真的不强。
有这些认同感和民族观念的反而可能是读书人，也可以说是士大夫阶级。
这是很现实的，简雍起初也认为不太可能，但是与军中士兵们聊天中得知，自己麾下的这些士兵都没有什么民族观念。
说对说错，都没有问题。普通百姓饭都吃不饱，你还指望他认同你这个朝廷，这个国家？
简雍叹了一口气说道：“边事之复杂，非是一日能解决的。但复杂到这等程度了，就算是轻徭薄赋也无法解决了。因为要防备鲜卑人，兵源、钱财都要从边地州郡获取，轻徭薄赋了，鲜卑人就要入境烧杀抢掠。”
“总有办法解决的。”郭勋说道。
“我认为，那就只有一个字，杀。”
郭勋震惊的看着简雍，现在大汉想要打赢鲜卑人都不太可能。
“胡无人，汉道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