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物是人非（四）
不知门外两个小姑娘之间的磕磕绊绊，门那头，偌大的凤仪宫，秋意浓与皇后无言对坐。
再次抚上皇后的脉搏，秋意浓长眉紧锁，一脸凝重。
皇后见状却笑了，望着秋意浓清浅蓝眸道：“你再看几次也是无济于事，小五，我已经回天无力了。”
皇后这话听得秋意浓心头一酸，但他却一脸冰寒的问：“你从什么时候知道你中了毒？”
皇后沉默了，但见秋意浓一直望着她，才格外温柔的笑了笑：“大概……很早之前。”
“为什么不告诉我？”秋意浓心头愤怒，声音也有些失控，一把掀翻了桌几上的茶壶，“你明知道你中了毒，为什么任由毒入心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你是会死的！”
“嗯，我知道。”眼见秋意浓情绪失控，皇后赶紧的拉住了他的衣袖，微微摇头道，“别激动，孩子们在外面，她们会听到。”
秋意浓闻言气的说不出话，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俊脸满是不可思议与讽刺，缓了一会儿，才冷声道：“你还真是舍己为人！一辈子谨小慎微，都在考虑别人的感受，你不累吗？”
皇后闻言失笑不语，只是目光渺远，沉默好一阵，才温声道：“是累，但可能，这就是我的命……”
秋意浓闻言更是气的不行，恨不得冷笑道：“什么命不命，一切不都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皇后闻言苦笑，又是一阵沉默，但她的沉默并没有让秋意浓消气，反而秋意浓恨得咬牙切齿说：“为什么你不能强硬一些，为什么你什么东西都在让？你喜欢穆尧，结果你给别的女人让了步；你想保护朝阳暮迟，结果你向宫正寅让了步；现在更好，有人想要你性命，你直接视死如归，直接拿命让步！”
“小五……”眼见秋意浓情绪越发激动，皇后一脸苍白。
但秋意浓还没说够，无视皇后的摇摇欲坠，他继续咬牙切齿指着皇后说：
“你知不知道你的让步让我看到的只有怯弱，一点也没有善良？
你知不知道穆尧是因为喜欢你，而你却生生的要把他推给别人，他才郁郁而终？
你知不知道朝阳暮迟他们有多向往未来，你当时若是肯替他们多坚持一会儿，他们就不会被活生生射成筛子，他们就不会死！
你知道朝阳临死前有多痛吗？她的心口，腿上腰上手臂……浑身上下全是箭，被射的像个刺猬一样！”
秋意浓句句话扎在皇后心上，皇后心痛如绞泪如雨下，哽不出一句话来，只得抱着头，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对不起”。
眼见皇后哭成泪人，秋意浓既恨又心疼——即使皇后所做种种让自己觉得失望，可她毕竟是自己曾经最温柔最善良的二姐啊！
一想到当年他们五个义结金兰，意气风发，如今却老的老，死的死，光景惨淡，秋意浓不由痛心。
缓了缓心绪，秋意浓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恢复了平静，这才扶着皇后的肩膀，冷冰冰的说：“别以为你死了就可以偿还你过去的债，你更应该好好活着，你把欠穆尧的，还给宫酒；把欠朝阳的，还给朝朝，你该好好护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平安喜乐才是……”
“可我已经做不到了。”皇后半落泪半是笑，“小五，我时日不多，看不到孩子们未来的光景了。”
“我会治好你。”秋意浓一脸严肃，“哪怕你毒入心肺，我一样能治好你，只要你自己想活着。”
皇后闻言一笑，没把秋意浓的话听进耳中——她自然知道医病先医心，只是，她的那颗心，早从朝阳去世那天起，便已经腐化烂去，要不得了……
不知秋意浓与皇后之间的百转千回，也不知秋意浓与皇后在凤仪宫究竟说了什么，暮云朝只知道自家师父出来时脸色阴沉，心情不霁。
暮云朝正迟疑着要如何与自家师父开口，偏见宫明月这个不知道看人脸色的憨人，傻乎乎的便往自家师父面前靠，一脸傻笑的伸手道：“秋药仙，你也帮我看看吧，我最近好像也有些不舒服。”
秋意浓闻言一蹙眉，冷冷的看了宫明月一眼，在秋意浓看来，自家二姐蕙质兰心，生的这公主却是没心没肺，二姐都快要病死了，她还是这般不知丁董？
“我是药师，不是大夫，不治寻常的的头疼脑热。”因着心情沉重，秋意浓语气冷淡，脸色也不大好看。
但宫明月半点不生气，她望着秋意浓满眼痴迷，满脑子都想着要和秋意浓多相处一会儿，多说两句话。
咽了咽口水，强忍住心头的激动，宫明月伸着手，厚着脸皮拦在秋意浓身前，双颊通红道：“秋药仙，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我可不是寻常的头疼脑热，我怀疑我中毒了，所以才敢麻烦你帮忙看看。”
“中毒？”
秋意浓闻言眉头一蹙，因想着宫明月可能也同皇后一般也被人下毒暗害，终是皱紧眉头，伸手抚上宫明月的手腕，替她把脉，但微微伸手一摸，秋意浓便愈发黑沉了脸色——宫明月脉象四平八稳，哪有半分中毒的迹象？！
“怎么了？”
眼看着秋意浓脸色沉了下去，宫明月忍不住狐疑的看了暮云朝一眼，暗道：莫非暮云朝方才在骗自己，自己其实还是中了无药可解的毒，秋药仙因为担心自己，所以脸色变的难看？
就在宫明月满脑子胡思乱想时，秋意浓无言的瞪了她一眼，松开她的手，冷冷道：“公主身体康健，中毒一说实属杞人忧天，公主若是心思多的话，不如拿去关心关心身边人。”
还真没中毒啊，宫明月闻言有些失望——她还想着如果自己真的中毒便赖着秋意浓来治，日久天长的，一定能让秋意浓爱上自己。
心中遗憾，面上宫明月笑的傻气，也不细量秋意浓方才话中深意，只是连连点头称是。
秋意浓有些看不下去，说了一句“朝朝我们走”，便直接拉着暮云朝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