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山洞里放满了服务器。
范先生站在水泥地板上，望向了身前的全息大屏幕。
大屏幕下面，是一百多名忙碌的代码工程师。
范先生把密码控制器交给了工程师的组长。
这位组长有一头花白的头发。接过去后，他启动了系统。
范先生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组长来到范先生的身前。
坐在凳子上的范先生面无表情地问道：“怎么样？”
“范先生，系统我们可以操作。不过，如果出现问题，我不能保证马上解决。”
范先生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一百二十四人，全是夏国顶尖的工程师，还吃不透一套系统？！”
“请您原谅。这套系统千变万化，定量和不定量可以互相转化，我们真的拿不准。”组长回答。
范先生冷冷地望着组长。
过了半天，他的双唇挤出一个字：“滚。”
孔小姐答应了范先生联手请求，但附带一个条件：刺杀姜如龙。
姜如龙可是夏国首脑姜普的儿子。据范先生探到的情报，姜如龙还娶了孔小姐的二姐孔尚茹。
什么原因驱使孔小姐谋害自己的姐夫呢？
范先生猜不到。
范先生能猜到的是，四大家族的内部有了矛盾。
说不定，他们已经拼上了刺刀，还是刀刀见红的那种。
对于范先生来说，这是绝好的时机。
没错，范先生的目标是：一个个地吃掉四大家族。
只有登上巅峰，范先生才会停下脚步。
在此之前，一切都是幻象。
计划的第一步，便是得到“九州”元宇宙的保护。这一点，需要着落在孔小姐的身上。
之后，范先生便可以甩开膀子干了，做大自己擅长的博彩、色情、灰色游戏、洗钱和走私业务。
等实力足够强大后，“九州”元宇宙定会成为范先生的囊中之物。
吞下“九州”后，范先生就抓住了四大家族的命根子，然后一口口地撕碎他们。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范先生没有娶妻，没有儿女，没有牵挂，只有一潭死水的内心，以及脸上凝固的笑容。
进入这行后，只有抛弃所有的爱，才有生存的希望。
范先生认为，这样的人生孤单了些，但总比送命强。
如果做不到这点，有人会突然出现在你身前，瞬间终结你所有的痛苦。
跟范先生合作过的陶飞，即将变成一个鲜活的例子。
昨晚，范先生向孔小姐发出正式请求，请她提供元宇宙的保护。
半天过去了，范先生没有收到回复。
范先生犹豫着是否打给孔小姐，来催促她。
思考一会后，范先生摇了摇头。
如果姜如龙这事不解决，孔小姐应该不会提供任何资源。
不过，刺杀这事太大了，范先生不可能马上兑现。
他只能先应承下来，伺机行事。
眼下，范先生只能重新启用“明光甲”系统。
系统可以运行，但是，万一系统出点什么事，业务陷入了停滞，甚至发生更糟糕的事，那该怎么办呢？
范先生很不喜欢这种无力感。
人生中，他头一次变得惶恐不安。
当范先生惴惴不安时，一个音频通话进来了。
“范先生，你好。”这是孔小姐的声音。
范先生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问道：“孔小姐，您好。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姜如龙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有了初步计划。”
“说来听听。”
“我打探到一个秘密，”范先生吐露，“姜如龙有一个地下情人。我准备在这上面做文章。”
为了得到这个秘密，范先生花费了巨资。
孔小姐的语气很不满意：“这算哪门子秘密？这事我早知道了。”
范先生刚要说话，孔小姐提前说：“——还有，你的斗篷哥见到了我。”
范先生第一次惊讶地发问：“什么？斗篷哥找到您了？”
“没错，还带着他的老婆，叫什么叶馨儿的。”
“他老婆的确叫这个名字。”范先生镇静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孔小姐，能问下他找您做什么吗？”
“还能是什么？联手搞死你呗。”那头的孔小姐呵呵笑道。
范先生只能陪笑出声。“孔小姐，您这么信任鄙人，以后就是刀山火海，鄙人也不退一步。”
“话多了就显得廉价。”孔小姐笑道，“范先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考虑了一晚上，准备在元宇宙为你提供保护。这事，我已经和姜阳通过气了。”
范先生心内一阵狂喜。他用平静的语气说：“感谢孔小姐！我是一个知恩图报——”
孔小姐打断了他：“——不过，我建议你尽快解决斗篷哥的问题。”
范先生问道：“孔小姐，您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从未变过：不留后患。”
范先生笑道：“这是我们的共同点。孔小姐，有了您的保护，我们就不需要‘明光甲’系统了。我建议，立即除掉系统的作者——斗篷哥和侠盗一枝花。”
“等等，”孔小姐颇感兴趣地说，“我以为斗篷哥是唯一的作者呢。”
范先生纠正道：“实际上，侠盗一枝花做了大部分工作。”
“听名字，她是个女孩？”
“不到二十岁的女孩。”
孔小姐用惊讶的语气说：“啊？这有点不可思议呢。这样，把他们带到我这。我想见识见识这位侠盗一枝花。”
“我保证做到。”
“这种模糊的话以后不要说了。以后要说什么时候带来结果。”孔小姐不太满意，“你知道斗篷哥一家人在哪吗？”
范先生只能回答：“在一家酒店。我的人不敢擅动。”
孔小姐说：“危险我帮你解除了。你的人可以直接冲进去，把他们带走。”
范先生开心地笑道：“我马上行动。”
“找个稳妥的人做事。我等你半个小时。”说完，孔小姐结束了通话。
稳妥的人？范先生首先想到了红魔鬼。
他马上叫来了红魔鬼。
红魔鬼大病初愈，苍白的脸庞上有几道结痂的划痕。
他瘦了很多，一头红发黯淡无光。范先生知道，他被哥哥的事折磨着。
范先生安排道：“你跟我去嘉华大酒店。”
红魔鬼问道：“刺杀姜如龙的事情——”
范先生打断了他：“——先放下这事，立即跟我去酒店。”
说完，范先生望着红魔鬼，郑重地告诉他：“等解决完斗篷哥后，我考虑放过你哥哥和侄子。”
一抹黯淡的笑容飘过红魔鬼暗紫色的双唇。
范先生亲自带队，率领二十余人的队伍来到了嘉华大酒店。
他们浩浩荡荡地来到高层，停在总统套房的门口。
红魔鬼对身边的两人示意，那两人踹开了房门。
人群潮水般涌入，屋内尖叫声一片。
范先生穿过人群，进入室内，看到了斗篷哥、叶馨儿和他们的女儿。
女儿见到范先生后，尖叫不止。
斗篷哥想反抗，被红魔鬼打了一拳，鼻子流血了。
范先生惊讶地看到，他的妻子叶馨儿没有上前救助老公，而是选择全程旁观。
三个心跳后，藏在卫生间的小燕被两名男人粗暴地架了出来。
小燕大呼小叫着，还说对面就是国安司，警察和特工会马上出现。
范先生冷笑一声，下令道：“带他们走，去孔小姐家。”
他们押着四人，来到泊车区，把他们强行塞进了飞车。
整个过程中，范先生没有看到一个警察和特工出现。
飞车在天空中翱翔时，范先生心想，斗篷哥可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如今，这个威胁解除了，这算是我的高光时刻吧。
不，范先生提醒自己，高光时刻远没有到来。
真正的旅程刚刚开始。
车群一路往南，停靠在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前。
范先生等了十分钟，等来了金牙。
金牙无耻地背叛了范先生，所以被折磨得很惨，一口牙只剩下了上下两颗门牙，还不对称，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
范先生在心里说：这不是最惨的。待会，你会加入亡灵的队伍。
当金牙乞求原谅时，这次范先生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在门口，范先生接受了严格的安检。
最后，范先生和红魔鬼押着斗篷哥、叶馨儿、小燕、欢欢和金牙进入院子。
其中，红魔鬼被允许持枪进入，这惊讶到了范先生。
这是来自孔小姐的信任，想通这点后，范先生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这座院子从外面看不起眼，里面却很大。
在三进的花园前，范先生看到了孔小姐。
她坐在一把摇椅上，正悠闲着抽着烟。
她的男宠——身材细瘦的双节棍打着一把花伞，给孔小姐遮阳。
一名英俊的男子身穿黑西装，站在草地上，正在用小提琴演奏一曲古典乐。
除此之外，花园里没有其他人。
美妙的韵律在五颜六色的花园里飘荡着。范先生应和着节拍上前，说：
“孔小姐，您好。我给您带来了侠盗一枝花。”
孔小姐抽了一口烟，目光落在小燕的身上，笑着问道：“你就是‘侠盗一枝花’？”
小燕身穿宽松的蓝色连衣裙，目光呆滞、面容颓废，像重症病人一样萎靡不堪。
她望了眼孔小姐，又像僵尸一样没说话。
范先生问道：“孔小姐，你想怎么处理他们？”
“按照原来说的做。”孔小姐淡淡地回答。
这时，小提琴发出一记笛子般的长音，像黄鹂鸟一样惊叫。
范先生对红魔鬼示意，红魔鬼举起了枪，首先对准了“斗篷哥”陶飞。
陶飞的脸庞白得吓人，下巴抖个不停。
他突然双膝跪地，对着孔小姐叩头道：“孔小姐，是我造成了这一切麻烦，请杀了我！但放过我的家人！”
孔小姐只是微笑地看着他，没说话。
陶飞急切地转向范先生，歇斯底里地喊道：
“范先生，我逼金牙透露了你的行踪，然后谋害你。这些跟金牙无关，跟小燕无关，跟我家人无关。您行行好，放过他们！”
范先生真诚地笑道：“斗篷哥，太晚了。”
这时，陶飞的妻子叶馨儿激烈地说：
“孔小姐，我们只是拖家带口的普通人，也表达了对你的敬意，你为何赶尽杀绝呢？！”
小提琴手恰好拉出一拨高音，拔高了紧张的气氛。
孔小姐的身体跟随摇椅而摇动，本人笑道：“我跟范先生刚开始合作，必须照顾他的感受。”
叶馨儿把褐色卷发拨到耳朵后，平静地说：“既然陶飞承认了谋害范先生，那他应该死。我和女儿对此毫不知情。”
听到这句话后，范先生呆住了。
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惊讶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这个中年女人的身上。
只有一人例外——孔小姐。
孔小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经意的笑容，颇有赞赏的意味。
陶飞和叶馨儿的女儿欢欢喊道：“妈妈，你害爸爸！你才是大坏蛋！”
陶飞的脸上写满了挫败和绝望。之后，他做最后的挣扎：“孔小姐，求您了。放过我的家人。我还有点用，可以给您维护系统。”
“用不上。”范先生否认了。
孔小姐说：“不得不说，你昨晚说的整套流程打动了我。”
范先生皱起了眉头。他说：“孔小姐，我们已经有了整套的流程，非常可靠。”
陶飞咬牙切齿地说：“可靠个屁！我可以现场操作，摧毁你原来的系统！范先生，如果你敢启用明光甲，我能在三分钟内撕碎它！”
范先生头一次失去了控制。他大声喝道：“有了元宇宙，我还要什么狗屁系统？！”
小提琴奏出的曲子变得激昂。
孔小姐的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范先生催促红魔鬼：“动手！”
弱智的欢欢大喊大叫，嗓子都喊哑了。
陶飞起身，坦然对上了黑洞洞的枪管。
叶馨儿喝骂不止！
金牙高举双臂，像疾风中的羽毛一样发抖。
“侠盗一枝花”毛筱妍瘫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喊疼，额头上冷汗直流。
红魔鬼上前两步，枪口抵住了“斗篷哥”陶飞的太阳穴。
范先生满意地注视着行刑过程。他在心里说：敢跟我作对，这就是你的唯一下场。
嘹亮地小提琴声响起，在花园上方疯狂地回旋。
红魔鬼突然转身，枪口对准了范先生。
范先生睁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
——“啪”一声，光束没入他的前额，从后脑勺透出。
头骨碎裂的“嚓嚓”声响彻于范先生的耳际。
范先生缓缓地倒下了。
他最后听到的，是小提琴奏出了凤凰涅盘式的高潮旋律。
之后，一切消失于血红色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