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松柏,林中小屋。
今日天气晴朗,微风和煦温暖。
沙沙声响起,狭窄的山间小路里,走出来一袭白裙窈窕身影。
她偶尔侧目,目中露出上位者的威严,身旁的荆棘自动弯折,比起当年要背着柴刀砍出一条道路来,要方便许多。
而后她驻足原地,看向前方那处略显空旷的平地,篱笆边的杂草长得和人齐高,圈圈围围里,那栋房子还在,房子裸露在外的木头卷了皮,泛了色,可能一碰就会嘎巴嘎巴响,挂在墙上的药篓落满灰,干巴巴的药材,剩的都是一些鸟兽不爱吃的苦货...
当初是怎么离开这里的呢?
凝光凝望许久,心里竟然没有答案。
也许床铺下还藏着自己的小箱子,埋着那些美好的年少时的梦。
身后有声响。
她忽然往后看去,凝视半晌,林间飞出两只并排的雀。
“唉...”蓦的,叹出一口气来。
有些似是而非的想笑,但是还没勾起嘴角,又觉得心底有莫名苦涩翻涌,最后翻涌一声叹息出来。
有些无奈,只觉得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这么小家子气,改不掉。
她抿抿唇,释怀道:“放不放得下的,有什么要紧呢,难道在这荒山野岭,还会有人来?”
对啊,时隔多年,这里仅仅只是一处回忆罢了,像一场梦一般,醒来就没了。
对啊,好像时隔多年,还是没能放得下。
但是放不放得下的,也没什么要紧了。
与自己周旋久,什么事也能放得下。
于是她转身就走,明日应该叫人来把这给填平了才是,郁郁心结,是时候了结。
可是身转了,步子却没有迈开来。
她又听到了身后有淅淅索索的声响,就像刚才林间飞出的那两只雀儿一样,只不过这次换了个位置。
也许还是雀儿,甚至还是刚才的那两只雀儿?
她心里这般想着,却发现自己的步子怎么也没有迈出去,山下的路,一下子在心里无限绵延的长。
但是身后的路,只需要再转身一次就可以。
还转身?
那实在是太傻了!
“我真傻,真的。”骂完自己以后,凝光毫不犹豫地转身。
而后向前坚定地迈了一步,她已经想到了,迈出这一步以后,自己又该怎么嘲笑自己了。
“真的很傻...真的。”凝光嘴里振振有词,声音却越来越小,眼睛愈发睁大。
细若蚊吟。
他出现了,他回来了,就在篱笆后面,只需要往前迈一步,目光就能穿过杂草丛生,那些野蛮生长的生机后,是另一片生机,他卷起袖子,弯着腰,手里握着一把草叶。
药圃里的金银花已经死过不知道多少遍,但是此刻整整齐齐又种上了一田,茎叶翠绿,花苞摇曳。
她还记得,他说金银花吸财运,祝她财源广进,步步高升。
那些埋在心底杂七杂八的心事罐子一下子翻了个遍,她眼眶一红,第一时间想逃。
期待了那么愿望成真,但是真的成真了以后,她却希望是假的。
但是心底极力挣扎的欲望,让她的双足生了根一般,挪不动半分。
再不走的话,会被发现了吧。
可是还想再多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凝光再多看一眼,便看到那一双熟悉的眉眼映入眼帘,四目对视之下,眼前突然就模糊成一片。
这次她抬动脚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落荒而逃,那犹如梦魇般的声音响起,熟悉又让人恐惧。
“还记得我啊?”
听起来像是他的喃喃自语,只不过她听得真切。
什么叫还记得他?
怎么能不记得!
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腾地窜了起来,微微抬袖,眼眶中的泪水便消失不见。
而后朝着他怒吼:“怎么能不记得!”
是怒吼吗?
苏悯看着凝光睁大的双眼,总觉得听到了无限的委屈。
“怎么能不记得!”她又喊道。
只是气势比刚才还弱上了几分。
她又喊。
苏悯站在原地,看着她从红了眼眶,再到怒目圆睁,而后眉眼逐渐柔和,露出像当年一样的慌张胆怯。
而后他微微张开手臂,目光温和,也没说话。
下一瞬间,便扑了个满怀的香风,鼻间触到了发丝的撩拨。
只是低头往下看的时候,啥也没有,空荡荡。
他摸摸鼻子,不知道是在止痒,还是在回味刚才的意动,而后问道:“不多抱一会?”
凝光暗自咬牙,强装镇定道:“知足了。”
苏悯笑笑:“长大了,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了,是个会做大事的。”
凝光没好气道:“别教了,多大人了还在教,想教上一辈子?”
苏悯捋直袖子,背身向屋里走去。
“要看某人愿不愿意了。”
凝光往前跟了一步,发现自己脚底晕乎乎的,像踩了棉花。
头也晕乎乎的,看上看下的,觉得哪里都新奇。
来日之日,更甚昨日。
“该不会是被下了什么药吧...”
她凝视药圃里的金银花和三叶茎,觉得肯定是中了它们的毒。
对啊,肯定是中了毒。
金银花,性凉,清热解毒,三叶茎同药理。
凝光又想着,来年开春的时候,要种上满园的金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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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完结章这几天发完,然后同步发新书,不和大家拖拖拉拉了,看得也不爽利,新书底稿目前十万字,和大家一起过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