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微微提了一口气，略有谄媚的应道：“其实我也曾是一个老百姓，若非宗主大人为寒门开启龙门，我也无法进入恒昌宗混一口饭吃，更不会有机会追随青华大人，干出一些实事出来。”
“若无宗主大人，我大致会成为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
“就连可以耕种的庄稼地也没有多少。”
秋清闻言，到也没有提起兴致，这些年来，在自己叙说叙说自己多么不容易的官员，秋清也见过很多。
丞相大人也能感觉到孟怀是一个有能力与抱负的年轻人。
因为年轻，所以还有一腔热血。
恰好他们的宗主大人也有一腔热血，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氛围与体系，所以孟怀可以放开手脚的去做任何一个正直、善良的年轻人最想要去做的事。
也许，真的是运气来了。
可秋清却说道：“哪怕宇文君没有为寒门开启龙门，没有提拔重用你，你依旧默默无闻，可你与寻常百姓比较起来，你依旧很强。”
“至少你读过书，掌握一些真才实学。”
“可现如今，哪怕宇文君开设诸多恒昌书院，依旧有许多穷苦人家的孩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书写，连书院是什么样子都不曾见过。”
“可能往后，依旧会有许多老百姓，一辈子都生活在愚昧无知中。”
“而你这样的人，哪怕运气不好，也多多少少能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萌荫一二。”
“细算起来，你就算是平头百姓，也不会是一般的平头百姓。”
“有些人的苦难，是比想象之中更加触目惊心的。”
孟怀听后，心里泛起了涟漪，是啊，他虽然曾经不如意，可他骨子里一直都自命不凡，从未觉得自己会贫苦一辈子。
可有许多的苦命人，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只能去当一辈子的苦命人。
“多谢丞相大人开示。”孟怀深鞠一躬道。
秋清淡淡一笑道：“倒也不算开示。”
“你们的宗主大人倒是从一开始就锦衣玉食，甚至去奢靡程度，已超越了诸多王公贵族，可你们的宗主大人，心里能容人，也能看见许多人过的不好。”
“但对于苦难的体会，自然不算深刻。”
“当然，宇文君也无需对苦难体会那么深刻。”
“苦难只是苦难，并不能带来名望与财富。”
“成大事的人，始终还是要看天赋与运气的。”
“可宇文君这样的人也很少，身居高位的人，其实很少将老百姓当人去看。”
“庙堂不少官员，乃至于诸多小官小吏，也不会把老百姓当人看，只是将老百姓当牲口去看，只是许多人不会在明面上承认此事而已。”
“你还年轻，不久之后你将会成为秋水郡的郡守，能让你做郡守，或许是柏小卫与宇文君私底下的一笔交易。”
“当然，我也会默认这笔交易。”
“只要宇文君所做之事，有利于百姓，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哪怕是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我想告诉你，想要走的更加长远，心里一定要有人。”
“哪怕那个人是一个残废，哪怕那个人年事已高已无任何价值，也一定要以人为本。”
“当然，你如今志得意满，是很难体会其中精髓的。”
曾经的秋水郡郡守，是一个清水衙门，是许多世家子弟极其嫌弃的官职。
可往后的秋水郡郡守，将会有大笔的油水入账，甚至孟怀以后的地位，会超越部分刺史大人，因为孟怀有靠山。
一座靠山是宇文君，一座靠山是柏小卫。
不知不觉间，孟怀个人已走上了官运亨通的道路。
“很久了，都不曾与年轻人絮叨这么多，应该不会嫌我烦吧。”秋清打趣一笑道。
孟怀连忙躬身应道：“不敢，这一辈子，能得丞相大人如此指点迷津，实乃祖坟冒青烟了，再者，丞相大人诸多理念，也是与我心中的志向不谋而合。”
“简直久旱逢甘霖。”
秋清哈哈笑道：“就当做你这个马屁拍的还算不错。”
孟怀释然一笑，眼神里的光辉愈发明亮。
秋清又看向宗良，轻声问道：“柏小卫也来过秋水郡？”
宗良躬身作揖，神色微微一凝，如实说道：“来过数次，与青华大人有过一些交流，也曾看过苦力匠人们的辛苦模样。”
秋清继续问道：“他是一个剑客，往后极有可能成为一尊无极境界的剑客，其成就早晚都会超越我。”
“但就放荡不羁的日常生活而言，他和宇文君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恭喜你，这一辈子可以追随柏小卫这样的人。”
宗良道：“在我的心里，丞相大人亦是一座巍峨壮阔的万古青山。”
秋清哈哈笑道：“这名头有些大，我恐承受不起，与那些在疆场上热血厮杀的将士们比较起来，我其实已经很享福了。”
秋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旁的孟怀见状赶紧给秋清大人添茶。
政坛大佬，这般距离下，更像是一个宅心仁厚的老人家。
对于一个家族，一座村庄，一座城，乃至于整个人族而言，能有这样的老人家，已不仅仅是社稷之福那么简单。
做错事了秋清会认，可许多功绩，秋清从不会多说什么。
这是一个不喜欢显摆，不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人。
能有柏小卫这样的剑客与政客，是人族庙堂的运气。
可能有秋清这样的丞相大人，才是人族庙堂的底气。
“二位坐下说吧，在这里，我虽是丞相大人，可说到底，我们都是同僚，就当做我是你们的长辈即可。”秋清慈爱一笑道。
宗良与孟怀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心怀忐忑。
“坐吧。”秋清再度言道。
两个年轻的官员，这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了下来。
……
河边，秋水凉撤。
柳青华与独孤俪早已雨露不沾身，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行走在雨幕之中，享受着风华正茂所带来的感怀。
“青华大人，丞相大人到了。”一位盘龙谍子现身，单膝跪地禀告道。
柳青华顿时一惊，扔掉了手里用来打水漂的薄片石头。
“哎呀，我早就知道秋清大人没有架子，所以就没有留意他的行程，这一下好了，这怠慢之罪，是板上钉钉了。”柳青华顿时愁眉苦脸道。
“赶紧走。”独孤俪拉着柳青华的手腕，快速朝着那座临时府邸御风而行。
雨幕里，两道美好的身影转瞬间消失于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