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杠精仍不服气，想要继续辩论，却被总统瞪了一眼，于是不吭声了。
“先生们，女士们，我们不能为了坚持自己的观点，就忽视客观事实。”
总统十指交叉把手放在桌子上。
“大家在来的路上已经看到了，局面几乎失控。我们必须先解决当前的问题，事关人类存亡的问题！”
现场沉默片刻，他皱着眉敲了敲桌子。
“怎么？一说解决问题就没人吭声了？”
贝丝挺胸开口。
“先生，既然事关人类存亡，我请求让dhSS计划的骨干人员加入会议。”
“开什么玩笑！”
杠精仍然不肯放过贝丝，继续说：
“如果真有外星人，他们就是人类的叛徒。如果没有外星人，他们就是骗子！你要让叛徒或骗子参加国事讨论吗？”
贝丝也不退缩。
“眼下帝国危如累卵，关心人类文明的叛徒和骗子，总好过只顾自己的蠢货！”
贝丝并不在乎这句话是否成立，重要的是迅速回击打压对方的气焰。
“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我同意贝丝的请求。”
众人震惊，纷纷议论。
“他们凭什么参加？”
“是啊！他们只是一群异想天开的疯子！”
“让疯子参加国事会议，传出去又要被敌人嘲笑了！”
总统拍了一下桌子，现场立即安静下来，男秘书道：
“根据宪法，危机时期总统有权不经过议会讨论单独做出决议！其他人不得质疑，必须执行！”
众人低下头，那个和贝丝唱反调的小声嘀咕着：
“哼，终于让你体验到当总统的乐趣了。”
贝丝走到一旁和秘书说话，然后回来对总统耳语。总统听完点点头。
“联系dhSS成员还需要时间，关于刚才的议题，还有其他人要发言吗？”
一名戴墨镜的军方高官起身。
“先生，本来我想私下向您汇报，但如果您连dhSS成员都不忌讳，那我也就不忌讳什么了。”
总统点点头。
“有话直说。”
“遵命。不久之前，我们军方装备研发中心，完成了针对次声波武器的重大升级。”
众人又是震惊。
“次声波武器已经被证明是无效的武器，为什么你们还在研究！你们军方那么多的预算，花起钱来这么大手大脚吗？”
那个杠精再次将枪口对准下一只出头鸟，不料这次首先惹怒了总统。
“贬低别人并不能让你高人一等！只会暴露你的粗鲁和无知！如果你再提任何反对意见，我会请你出去！”
杠精终于偃旗息鼓，军官面不改色继续说：
“的确，以前次声波武器可控性很差，要么被轻易防御，比如一个降噪耳塞就能大大降低它的杀伤力。要么伤及无辜，且威力过大。后来我们改变了思路，不再以杀伤士兵为目的，而是通过扩展传播渠道，以精准制服目标为目的，可以迅速抑制当前的这种暴乱情况。”
总统抬起头。
“请详细说明一下。”
军官挺胸抬头。
“遵命！新一代次声波武器以发明者‘加夫雷奥’的名字命名。我们不再研究发射次声波的装置，而是将重点放在次声波本身。我们利用AI技术，分析了上千万的人脑脑电波特征，创造出一种可变的次声波算法，可对脑电波进行有效干预。并且，这种算法可以将次声波伪装在许多日常声音中。比如特殊的乐曲、喊叫声、报警声，甚至一些噪音中。只要目标人物听到这些清晰的声音，只需两到三秒便可进入深度昏迷，可通过脑机和专门的激活程序将其唤醒。另外，加夫雷奥对人体健康毫无影响，受试者反馈就像深度睡眠一样。”
众人终于露出笑容，频频点头，只有贝丝依旧保持原来的肃穆。
她终于知道，凯西他们就是被这个叫“加夫雷奥”的次声波武器迷晕。如果只能通过脑机恢复，那么舒马赫的清醒很可能只是个偶然，乔治杨根本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庸医。
杠精又开口了。
“总统先生，我们可以利用防空警报释放加夫雷奥！就可以立即制止这场灾难了！”
总统懒得多看他一眼，盯着军姿笔挺的军官道：
“你是不是还没说完？”
军官推了推墨镜，低下头，声音明显变小。
“是的先生。这项技术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非常容易被复制。一旦泄露，会导致比枪支泛滥更加严重的社会问题，造成不可预知的严重后果。”
想想看，如果人人都能“吹个口哨”“打个响指”就让周围的人晕倒，那么世界肯定比现在更加恐怖。
“这还不好办？只要让大家购买降噪耳机就可以了，里面植入屏蔽次声波武器的算法不就行了。”
杠精这么快就变成军师了，但军官却哼了一声，不屑道：
“当年新冠疫情那么多人反对强制戴口罩，你还想强制民众戴耳机？就算他们愿意戴，总有不得不摘的时候吧？耳机总有没电的时候吧？要是把你的耳机强行摘下，再释放加夫雷奥呢？不是还一样嘛！”
军师自知草率了，于是低头默哀。
总统看了看一脸严肃的贝丝。
“贝丝，你怎么看？”
贝丝一惊，刚才她有点走神。
“我认为，这是解决眼下危机的好办法。同时我们应该加强对加夫雷奥的管控，确保它的安全。”
助理出身的贝丝早已习惯顺着领导的意图说话，但是此刻，她还有自己的小九九。她想，只要民众都被催眠，凯西就能浑水摸鱼被唤醒！我甚至可以找关系让她排在最前面！
总统思考片刻，看向军官。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来部署释放计划，贝丝监督，你们两个直接向我汇报。”
军官、贝丝，还有其他人同时一惊。昨天还是女助理，今天摇身一变，成了总统的亲信，这谁想得通？贝丝心中万分喜悦，简直是天助我也！凯西有救了！
这时，等候在一旁的秘书走了过来，弯腰站在贝丝和总统中间小声道：
“先生，长官，dhSS成员已经上线了。”
总统点点头。秘书起身一招手，房间墙壁上的巨大壁画缓缓垂直翻转，就像罗素的棺材底部一样，将藏在背面的一台超大宽屏电视翻转到前面。
贝丝之前太紧张，现在才发现那幅壁画是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
画中描绘的故事是，耶稣最后一次到耶路撒冷去过逾越节，他的一个门徒被买通。当晚，耶稣跟12个门徒坐在一起，共进最后的晚餐。他忽然忧郁地说：“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中有一个人要出卖我了！”门徒一听，或震惊，或愤怒，或激动，或紧张。
此刻，贝丝感觉自己仿佛就是那个出卖耶稣的门徒，就是那个最紧张的人。但是当壁画消失，屏幕上出现那个戴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物时，她忽然变得激动。
我虽然做了政府的叛徒，但我是dhSS的忠实信徒！即使他们并没有承认我，也不影响我的信念。没错，我是在拯救人类文明！
“先生，请允许我来为大家作介绍。”
总统示意贝丝继续。
“这位就是神秘组织的创始人之一，也是dhSS计划的发起人。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我们可以称他‘主教’。”
画面背景是中世纪哥特式教堂的一面石拱门，蜡烛和火把的光芒飘忽不定。主教的脸隐蔽在斗篷的帽子里，只露出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看上去像死神。
众人表情或震惊，或愤怒，或激动，或紧张，几乎和壁画中的门徒一模一样。
主教开口了，伴着声音的起伏，眼睛的红光同步闪烁。
“你们好，人类。”
五个字，刨去打招呼的三个字，仅仅“人类”两个字，就让现场顿时一片骚乱。
三名摄像师，一个慌乱地拍着现场的其他人，一个将镜头拉近，对准主教恢复平静的眼睛。另一个位于电视旁边，牢牢锁定总统凝重的脸部特写，并将总统的正脸投放在屏幕的左边。两人一左一右，画面大小一致。
“听起来，你是来自外星的朋友？我是盖斯帝国的总统，你可以直接称呼我‘先生’。”
“先生您好，很高兴和您面对面。”
大家都发现了，那双红眼睛的作用代替了嘴巴，当它闪烁时，就说明他正在说话。这肯定是叠加上去的AR视频特效，他的脸也应该是被特效处理成黑色的。
总统听到对方使用了敬语“您”，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们刚才一直在讨论关于帝国未来和人类文明的问题。贝丝建议，也应该给你们一个机会，发表一下看法。”
红色眼睛开始闪烁。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并不想发表任何看法。”
现场再次骚乱，杠精跳了出来。
“你不想发言，为什么还要跟我们连线！是想展示一下你这身乞丐服吗？”
有人笑出声，红眼睛随即闪烁。
“我不想发表看法，不代表我不说话。总统先生，不是你给我们机会，而是我来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大胆狂徒！敢这么和总统说话！”
总统抬起手，示意杠精闭嘴。然后起身走到电视前面，屁股靠在长桌上。这时，秘书送上一支点燃的雪茄。
总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你想说服我们，进入你们太空站的硬盘里，是吗？”
这时，主教发出低沉而冰冷的笑声，所有人汗毛直立。
“先生，你们不配进入dhSS计划。”
众人又是震惊。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总统愿意跟你见面是你的造化……”
总统再次抬手打断杠精，给秘书使了个眼神，秘书转身带着两名士兵将杠精架了出去，出门后他还不停大喊：
“根据宪法规定，我有权参与国事讨论！总统先生您不能这样对我！”
现场终于恢复平静，总统狠狠盯着那双红眼睛道：
“抱歉，哪里都有苍蝇，请你继续。”
红眼睛继续闪烁道：
“你们政府很喜欢做交易，不如也让我们做笔交易吧。”
总统笑了笑，吸了一口雪茄道：
“不妨说来听听。”
“好的。假如帝国积极配合dhSS计划，作为回报，未来我们会将探索到宇宙新知传回地球。也许我们会发现一个更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也许我们会研制出效率更高的太阳能技术，也许我们会提前警告你们外星人即将入侵。”
有了前车之鉴，现场没人敢大声议论，但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
总统耸耸肩。
“听上去很有趣，但如果我不同意呢？”
“您是否同意并不重要，这个交易对我们也并不重要。这只是我们抛弃肉身后，对肉身的一种安葬。”
总统眉头一紧，抑制住心中的怒火。
“你是说，人类必死无疑？”
“是的，只是时间问题。无论是换一个更好的星球，还是拥有更先进的能源，或者做好充分的外星入侵准备，人类都必死无疑。只要人类文明被肉身禁锢，就无法实现升级。灭亡，是它唯一的终局。”
“够了！”
总统终于不忍了，指着画面道：
“你们这些背叛人类的懦夫！听信外星人的谗言，想当逃兵，还给自己穿上救世主的外衣！你们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你凭什么相信你们一定能离开地球！难道不怕我的巡航导弹吗？”
众人一同起身，如同一颗颗导弹，射向主教那双可恶的红眼睛。
他却波澜不惊，缓缓举起手，捂在自己的耳朵上。
有人大喊：
“你不想听也没用！你们就是叛徒！就是懦夫！”
忽然，主教的红眼睛消失，脸被一个白色的数字5覆盖，一秒后又变成4，一秒后是3……
“不好！大家快捂耳朵！”
贝丝大喊一声，然后捂住自己的耳朵。秘书见总统仍在破口大骂，于是飞奔而去，扑倒总统，捂住他的耳朵。
与此同时，画面中的数字变成0，电视扬声器中传出刺耳的声音。
三秒钟后，声音消失。总统掰开自己耳朵上的那双僵硬的手，起身看到几乎所有人都瘫倒在地，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只有几个听到贝丝警告的人，及时作出反应，站在原地和总统一样发着呆。
贝丝连忙走过来，把总统扶到椅子上坐好。
“先生，看来加夫雷奥已经泄露了！”
她之前就在想，军方还没正式应用这项技术，为什么白鹭的妻子就听到了？除非次声波武器早已泄露。所以当她看到主教捂住自己的耳朵时，她就立即意识到偷走次声波的就是神秘组织。没错，主教是在提醒自己！
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既然组织已经投票取消暗杀艾达的计划，为什么还要在手机里播放次声波呢？她想问个明白，但是眼下可不是个好时机。
“先生您没事吧？”
总统一直在发呆，显然他还没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他坚信次声波不可能被盗，即使贝丝告诉他事实。
此时，主教已经放下双手。
“先生，这只是一次小范围内部测试，相信您已经知道，没人能阻止dhSS计划。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