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见状哪里还顾许多,一脚踹翻自己座下那匹马,猛得跳起来就抱住了老将军战马的脖颈。
这当儿整个沙暴已经遮天蔽日的卷了过来,发了疯的战马扬起四蹄飞也似的狂奔起来。
沙尘狂暴着抽打在身上钻进甲胄里划出一道道伤口,不消一会儿就把二牛浑身打出无数道血口子,那马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载着老将军拖着田二牛狂奔了半个多时辰。
二牛几近昏迷中醒过来,猛然间发了狠,一个使劲两膀子猛然发力竟然把那马的脖子生生给勒断了。
疯马终于不再奔跑,二牛伏在老将军身上两人就被吞没在滚滚沙尘之中。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田二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拱塌了埋在身上的黄沙,将护在身下的老将军也从沙堆中扯了出来。
老将齐虎这会儿已经是昏迷了,看那情形倒是没受什么外伤,二牛把那匹马的尸体也从沙堆中扯出来,解下水袋给老将军灌下几口,终于是悠悠转醒过来。
看见老将军没事,二牛这才松了口气,这会儿才发现,原来刚才那马倒时竟被压断了一条腿。
老将军长叹一口气,果然人若老时已经不能再逞筋骨之能,他一边感慨一边往四处看时,才发现两人果然已经迷失了方向,三千兵马也不知怎么样了。
每当沙尘暴过后,大漠里的地形总要变上一变,大风裹着黄沙把它从一个地方吹到了另一个地方,变成了一片新的黄沙。
二牛跑到附近最高的地方去看了,四周除了茫茫无际的黄沙还是黄沙,不管是敌人还是兄弟都看不见一个,二牛确定他们已经迷失了方向。
等到二牛跑回来,老将军已经把死去战马上的干粮和水囊都解了下来,这会儿正撑着一杆长枪打算站起身来,可惜他一身的甲胄太重,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二牛赶紧跑上前,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他拄着长枪站了起来。
虽然一条腿断了,整个人也是狼狈不堪,可是老将军脸上看不出来一丝慌乱,只是眼神中多了些许落寞。
“到底是老了,”老将军长叹一声,“想老夫戎马一生,也曾多次陷在绝境,只是当年意气风发不畏生死,也不曾现在这般狼狈过。”
二牛闻言笑道:“将军何故如此感叹,俺们此番不过是遇到了风沙,又不是吃了败仗,更何况有俺二牛在这,一定把将军安全送回北境。”
老将军看着二牛,才发现他满脸污血早就已经干涸,于是正色道:“二牛,你本是个戴罪之身,现在老夫又断了一条腿,为何不趁机逃走?”
田二牛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俺二牛没读过许多圣贤书,但俺知道,除俺爹娘以外,老将军待俺最好,俺杀人,也是杀那些鱼肉百姓的狗官,可是北境数十万军民个个都知道,将军是一等一的好官,俺二牛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不能丢下将军自己逃了。”
老将军哈哈大笑起来,努力站直了身躯,身上鲜红斗篷被风刮起猎猎作响。
老将齐虎正了正盔,捋了捋须,凛然正色道:“田二牛,老夫有意收你为义子,你可愿意?”
二牛闻言,先是一怔,然后磕头道:“俺愿意,当然愿意!”一连磕了四五个头。
老将军抬手,上祷苍天,道:“老夫二十岁从戎,曾为先帝作马前卒,跟随先帝征战四方,奈何一生无子,只有一女,当今陛下立为皇后,有一义子沈括,他父兄都是我部下,战死沙场,今汾水之战我受困于此,田二牛不弃我,当的起忠义二字,今我收为义子,赐你一个汾字,从今以后田汾就是我齐虎的义子干儿。”说着把手放到田汾头上,“吾一生从未有盖世之功,先帝厚恩与吾,赐吾高爵厚禄,陛下从未疑吾,命吾掌北境三十万兵权,余从不敢负此恩德,戍卫大胥疆土,护佑中原子民,从不敢忘,田汾,你最像吾,等吾死后,汝未必不能继承吾之衣钵,为父只愿你忠于大胥,保境安民,仅此而已,今既死而无憾矣。”
看来老将军今日已经但求一死而已。
田汾猛然抬头,看着老将军道:“义父,俺虽没啥大本事,但是一股子力气正当用时,义父不用担心,俺便是背,也能把义父背回去。”
说罢田汾站起来解掉自己身上甲胄,又把老将军身上甲胄一齐解下,把粮食和水囊系在腰间,不由分说,背起老将军又一只手提上那杆枪,转身就走。
这时候已经到了暮时,田汾仗着曾经跟那帮哨探学来的观天辨位之法大致的往南走去。
老将军见他这副模样,也终于释然,有些自嘲般笑道:“今日你我父子,或者碰上羌人战死,或者在这大漠中渴死,无非一死罢了,孩儿,你可会怕?”
田汾笑道:“俺自然是不愿意死的,可俺也不怕死,俺还欠着义父一条命呢,俺不愿死,也不会让义父死。”
就这般,田汾摸着方位,背着老将军整整走了一夜,第二日天色拂晓之时,田汾耳尖,忽然听见远处似有水流声音,当即拔腿就往那边跑。
一口气跑出去近十里地,果然看见一条大江奔涌过去。
田汾大喜,对老将军说道:“义父,我们果然走到江边了。”
老将军有伤在身,气态有些萎靡,听见田汾声音,缓缓睁开眼睛,也不由得喜上心头,到了江边,顺着江水往南走,说不定就能碰上边军的游骑。
田汾背着老将军小心翼翼下到江边,把老将军安置在了一处沙坑中间,自己则跑到江边把那水囊灌满。
二人略作歇息了一会,正商议着是继续沿江往南走还是找一处水浅处渡江,忽然就听见远处马蹄隆隆之声,似有千军万马疾驰而来。
他二人也不知来的是敌是友,伏在沙坑中间也不敢动。
一直到马蹄声远了些,田汾才从坑中冒出头来,四下望去,原来那些人并未走远。
田汾运极目力使劲观看,只见那些人原来是在江对岸那边,约摸几千骑兵,也不掌旗帜,仔细看去,打扮不像大胥的甲胄,倒像是羌人的轻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