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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皇都。

夜里的风不是很冷,燕北漠穿着一身金线纹龙墨黑袍站在窗前,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看着天上的圆月,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阿瑜从榻上爬起来,探出个小脑袋看着窗前的爹爹,眨了眨眼。

“爹爹---”

没人回应。

他小手抓着床帐,慢腾腾的往下爬。

可他的力气太小了,蹬着腿踩不到地,手一脱,就往地上摔去。

燕北漠回头,静静的看着他。

阿瑜趴在地上,抬起那双黑黝黝湿润的眼。

见爹爹面无表情,他小身子扭了扭,撑着地乖乖的站了起来。

燕北漠走过去,扒了他的裤子看。

他掉下去的时候是屁股墩朝地,所幸,地上都铺着绒毯,没有摔伤。

“疼吗?”

阿瑜绞着自己的小手不说话。

燕北漠淡声,“下一回不自量力的时候,想想后果。”

阿瑜,“---”

听不懂。

外头已经四更天了,整个皇宫静谧无声。

阿瑜被爹爹抱着走出来,坐在龙辇上,困的直打瞌睡。

燕北漠看了眼快掉下去的儿子,没有半分动作,大刀阔斧的斜坐着,看着外头的夜色。

“玄尧到边关了吗?”

外头的夜鹰隔着纱帐恭声道,“按路程,应是到了,边关的大将都已经收到了圣旨,在筹备了。”

“北疆呢?”

“仲渊先生亲自去了一趟王庭,见过了北疆王。”

燕北漠不再说话,盯着他看。

夜鹰微顿,硬着头皮道,“麒麟没有回信。”

建康的夜里灯火通明,各坊市热闹非凡,嘈杂沸腾之声在街市上不绝于耳。

他们换了马车,一路从朱雀门出来,穿过西巷,将马车停在了小院前。

两座宅院打通连在了一起,虽然许久没人住了,可院内的环境清幽雅致,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来打理。

燕北漠上了石阶,推门而入。

屋内的陈设和以前一模一样,连梳妆台前放着的绿檀木梳都还在原位置。

他扫了几眼,缓缓的走了过去。

屋里没有燃着烛火,光线昏暗,他随手拿了起来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着。

夜鹰抱着睡着的小殿下进来,就看到窗前月色下,陛下垂眼不知在看什么。

他忙收回目光,将小殿下放到榻上,小心翼翼的关门退了出去。

四周静默无声。

燕北漠将梳子放下,随意的拉开椅子落座。

这圈椅不大,当初楚长宁嫌他总是在椅子上弄,故意打了个小一些的,施展不开,坐着也并不舒服。

他动了动身子,往椅背靠了靠。

阿瑜在榻上睡的不安稳,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爹爹。”

燕北漠没理会,微仰着头靠着椅背闭上了眼。

阿瑜探着头看了眼地面,没敢再动,乖乖的躺在榻上。

大齐刚和北凉打了一仗,就又在蛮族边疆增兵,看那意图,是要和西域打。

不说北疆诸国混乱,西域三十六国若联手抗敌,中原定会损失惨重,这一打,北地当年八王互相残杀的局面又会重现,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世家的人纷纷不同意,联名上书,可大齐帝我行我素,丝毫不理会。

御书房内,王惇与燕家的几个宗亲跪地不起。

当年要不是燕氏一族鼎力支持,燕北漠怎能这么容易登上帝位。

如今根本就是一头狼,还养出了一群豺狗,逮谁咬谁。

“陛下可知,北地刚平息了战乱,当务之急,是要拿下北都,南北政权统一,蛮族之事,延后再议。”

“丞相所言极是,我中原周边诸国动荡分裂,历朝历代皇帝都以收复失地为己任,望陛下三思且行。”

殿堂之上,燕北漠高坐龙椅,闭目支颐,似乎根本没听他们说什么。

燕氏宗亲的人愤慨,可不敢说什么,忍气吞声。

王惇脸色也不好看,这天下,是世家的天下,皇帝要是不听话,那就换一个罢了,可偏偏,当今的陛下出自燕都世家。

他沉声,“陛下,臣等都是为大齐百姓着想,一旦开战,百姓受战争颠沛之苦,我大齐刚打了这么久的战,也需要休养生息。”

殿内,静的诡异。

站在殿柱旁的太监低垂着头,吓的后背冒汗。

跪在地上的几人都是老骨头了,跪了这么久,是真的撑不住了,膝盖疼,身体也疼。

王惇知道他们这个陛下猖狂,可这里面还有他的叔伯,他就任由他们在这儿跪了半个时辰。

“陛下!”

前朝宰相猖狂,背靠琅琊王氏,仗着年纪大,没少摆谱。

太监看到闭目养神的陛下缓缓的直起了身子,头垂的更低了。

屋内燃香袅袅,笼彻四周。

燕北漠靠着椅背,瞥了眼还跪着的人,漆黑的眸子清明如墨,没有一丝光亮。

王惇看他神色清明,根本没有睡着,眼神微沉。

燕北漠拿起茶盅,淡声,“听卿所言,是为了百姓着想,那不如,丞相明日便会东南处理水患一事。”

“朝上诸事繁杂,臣走不开,东南水患自有都督管。”

“丞相心怀仁厚,代孤去东南体恤民情,无不妥。”

王惇一顿,眼底冷意迅疾闪过。

燕氏宗亲的人默默闭嘴,他们哪里是担忧百姓,这一打仗,不仅开销大,诸事繁杂,世家文人遍布,并不喜战。

“陛下,西域与北凉---”

燕世霁的话还没出口,就感觉到了头顶强烈的压迫感,话头哽在喉咙,说不出来。

燕北漠声音依旧很平淡,“北凉虽然被灭,但宇文雍一路出了关,难保不会在起事,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王惇听到他的话,想起了这半年来收到的消息,开口问道。

“皇后未行册封大典,便身亡郾城,如今已半年,陛下也要为我大齐千秋万代着想。”

燕北漠靠着椅背,目光懒散的看他。

明明神色很淡,看的王惇头皮发麻,想他几朝宰相,还能被个小辈看成这样。

“人都死了,陛下也该另立新后,广纳六宫了。”

燕北漠温声,“卿以为,谁可当后?”

“我们世家女子各个如花似玉,陛下的皇后当出身名门,知书达礼,当初朝上所言崔氏女为后,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燕北漠想了一会儿,“崔氏女?叫什么?”

“崔氏嫡长女崔瑗。”

“崔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