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像是裂开了无数道口子，狂风骤雨拍打着整个旷野，天地间都是萧瑟的野兽咆哮的声音。
赫连野妖孽的面容上阴沉的可怕，“我最后说一遍，让开。”
楚长宁身形不动，默默的看着他。
无声的对峙流淌在这片战场上，四周死寂沉默，众人都屏着呼吸一言不发。
整整厮杀了将近一夜，整个原野里，都是尸体。
北家军的人身上都是鲜血，有人断了臂，有人被砍断了腿，可他们的眼睛就像是虎狼，身上满是肃杀之气，全都护卫在他们的主公面前，挡的严实。
燕北漠被金箭重伤，原本的伤口崩裂开来，鲜血横流。
他抬眼，平静的目光停驻在那道纤瘦却坚强的身影上，淡声。
“楚长宁，让开。”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长宁握紧了刀，纤细的手指发白，指甲陷入肉里，她身影巍然不动。
赫连野的脸色愈发深沉，眉眼轮廓冷峭森寒。
就在这时，深山里突然传来了暴动，马蹄声阵阵好似惊雷敲打着地面，看不清的黑影从远处而来。
“公主！”
萧衍，是萧衍的声音。
楚长宁猛的回头，大雨冲洗了地面，她隔着雨雾看清了为首男人的轮廓。
“萧衍！”
真的是他，他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宽阔的原野上，尸体遍布，鲜血蔓延，寒风犹如呼啸的刀子刮着人的面颊。
萧衍飞快的骑着马跃来，他看清了前方战场上的身影，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麟卫找了大半年，偷偷跟着北家军的兵马才找来了北疆。
他带着麟卫顺着北疆的山脉一路往北，里头都是一望无际的雪山，出了那片雪原，就是漠河往西的北乌江。
辽阔的大江上已经有大齐边关的兵马支援了过来，他们只要退回绿水赤湖就好了。
“公主，往西走。”
麟卫的暗卫全都冲了过来，夜鹰咬牙拔出胸口的箭矢，不顾满身的血，立马抢过了马，北家军断后，拦住了西域的兵马。
赫连野看着转身离开的楚长宁，妖冶的琉璃眸里冰寒一片。
风雨呼啸苍凉，鲜红蜿蜒的布满了大地，他手里的信号冲天而上，轰的一声，天空炸开。
山谷里，数不清的黑影潮水般的涌来。
他们一路往后退，一路后退，辽阔的苍野上，锐利的破空声响彻云霄，震响了大地。
楚长宁回头，看到拼杀的麟卫，倏尔红了眼。
“夜鹰，你带他先走。”
夜鹰见她要回去，立马阻止，“夫人，玄尧很快就会带兵支援过来，跟我们走。”
楚长宁手里紧紧握着刀，看了眼骑在马上脸色惨白的燕北漠，又看到冲杀过来的赫连野，漫天的雨打在她的身上，脸上，她不知道为什么局势会变成这样。
冰凉的手蓦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楚长宁侧目，对上了他温淡的眼，心头一震。
她不再犹豫，驾的一声，飞快离去。
大批的兵马如蝗虫过境撤去，西域的人紧追不舍，血腥的味道回荡在这片辽阔苍茫的原野上，大地好像也在颤抖。
北乌江横跨北疆大半地脉，北连天山上的绿水赤湖，南却大齐北面无尽海，纵横交错。
绿水赤湖两岸一片白茫茫，墨绿色的湖水浑浊幽暗，深不见底。
大雨疯狂的洗漱着地面，湖水暴涨，整个河堤两岸怒涛波滚，翻腾。
黑沉沉的天空下，身后的厮杀马蹄声奔腾。
楚长宁出了原野，看到了绿湖，一跃下马，顺着士兵搬过去的筏子一路往对面岸上去。
燕北漠身受重伤，胸口处的箭伤一直在流血，脸色苍白。
楚长宁蹲下，从夜鹰手里接过伤药，手迅疾拔出了金箭，鲜血哗的溅了她一脸，她脸色丝毫不变，利落的包扎着伤口。
灰茫茫的天际，苍鹰辽阔高昂。
燕北漠望着她的脸，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
浩瀚的大江如同天堑，赫连野追来的极快，无数的楼船朝他们围来，将士们手持火把蔓延在两岸，厮杀声沸腾不止。
楚长宁仓皇失措的找寻着湖上麟卫的身影，嗓子仿佛是失了声，发不出一句话来，全身都在发抖冰寒。
锐利的铁钩从四面八方飞来，身下的筏子开始冒水，咔擦劈裂了声响，金箭裹挟着雷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来。
楚长宁看着她眼前飞来的金箭，瞪大了眼。
突然，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她猛的被扯开，跌倒在了筏上。
“陛下！”
无数的怒吼声响起，大雨之下，楚长宁抹了把满是血污的眼睛，大惊回头，眼睁睁的看着那抹满是白色的身影一闪，坠入了湖底。
她全身蓦的寒凉，全身发冷僵硬，比这漫天的大雨还要冷。
“阿绾，上来。”
前头华丽的楼船上，传来了少年清脆响亮的声音。
楚长宁没有理会，一头扎进了湖水里。
冰冷的水瞬间裹挟了全身，裸露在外的肌肤寒冷的可怕，她弓着身子努力的睁着眼搜寻。
湖底太冷了，各种浑浊的樵石枯枝遮挡着去路，看不清，满目都是鲜血。
她奋力的往前游，鲜血冷水灌入她的身体，她仿佛感觉不到，拼了命的往前，再往前。
没有，还是没有，到处都是鲜血，残肢断骸。
她的身体渐渐僵硬，眼梢控制不住的发红，是她害了他。
当初在雪窟里绝望恐惧的感觉再次席卷了全身，她的四肢渐渐的无力，脑袋发胀发疼，身子不断的想要往下沉。
昏昏沉沉中，她感觉到有人卷着她往上走。
楚长宁吃力的睁开眼，看到了那张妖冶的面容，一股冲天的愤怒席卷了她全身，她张开嘴虚无的怒喊。
赫连野不管她，径自箍住她冲出水面。
两人挣扎着，撕扯着，四周的湖水冰寒，浑身湿淋淋的，他死死的拽着她往上，用力之大，她的骨头都感觉隐隐作疼。
楚长宁气疯了，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赫连野被打的瞬间偏过了头，怔愣。
半晌，他那一双漂亮的琉璃眸微微眯起，伸出指腹擦了擦嘴角的血，歪过头来看她。
楚长宁眼底满是愤恨，迅疾推开他，朝着相反的方向去。
他可以杀他，为了西域的百姓杀他，可不该利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