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十分钟,对暮光来说如同噩梦,越来越深陷其中。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朋友们,但她们却都变得尖酸刻薄,身体的颜色变得暗淡,看上去精疲力尽,而且都和原来的性格完全相反。
她先是遇到了苹果杰克,当时她站在拐角后,正在和谁说着话。可是,暮光问起这事的时候,苹果杰克却说她没有和谁讲话。原本,暮光以为苹果杰克真的只是紧张到了自言自语,但她飘忽的眼神,可疑的走姿出卖了她自己——这位农场小马没有说实话。而她们遇到萍琪之后,苹果杰克的谎话更是一个接一个。
萍琪也不对劲,平时爱笑爱闹,总是在逗乐的派对神驹,变成了一个——不太好描述——坏脾气、没礼貌,还自以为是的家伙。一听到笑声,萍琪就暴跳如雷,要求笑了的小马道歉。
好不容易阻止了两位陆马之间的大战,暮光又遇到了瑞瑞。她本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但瑞瑞却露出了贪婪的嘴脸,似乎还得了妄想症——她坚称自己背上背着的一块硕大无朋的石头是颗钻石,不管谁碰到它,不管有心无意,她都要大发雷霆。
然后就是小蝶,简直了,她比萍琪还要离谱。原本胆小温柔、关心小动物、对一切都能理解接受的年轻天马变成了卑鄙恶毒、爱好搞事的坏蛋,一边带着恶毒的微笑,一边肆意欺侮着她的朋友们,给她们找不快乐。
暮光本来就已经身心俱疲,瑞瑞又叫她帮忙背着‘钻石’,后来干脆溜走了,让爱书的紫色雌驹独自用已经酸痛的后背驮着这块没用的大石头。
“云...宝...你在哪里...?”暮光无力地自言自语,双眼渐渐涣散,她的腿仿佛有火在烧,她的背传来阵阵疼痛,“拜托...不要有事...”她嘀嘀咕咕地说着,希望能忘掉身边正大吵大闹着的‘朋友’们。
突然,暮光看到了一只暗橙色的蹄子横在她面前。她沉重的目光向前看去,是苹果杰克皱着眉头眯着眼睛指向满是云彩的天空,告状似地咬着牙齿。“喂,大伙瞧啊!云宝那家伙飞走了,她把咱都丢下了。”她像是吐唾沫似地啐道。
自从进入这座该死的迷宫之后,苹果杰克第一次说了句实话。云宝的身体也黯淡了,她正接近音速地飞离,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彩色的光线。
“云宝...”暮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你也...”
小蝶眼中流露出凶残的眼神,她嘲笑似地看向暮光:“太好了,反正她也是个废物。”
沉默片刻,暮光用冷冷的眼神看向小蝶:“小蝶...我是你的朋友,但是我请你,闭!上!嘴!!”她暴跳如雷,全身毛发竖立,耳朵紧贴着头顶。
“哦哦,要打架啦!”萍琪露出了期待的微笑。
“还有你也闭嘴!!”暮光把怒火撒向了萍琪,两眼在愤怒下缩成了针孔,“你们都闭嘴!!”
瑞瑞哼了一声,走到暮光面前。她停顿片刻,勉为其难地举起前蹄,扇了她一耳光。巨石从暮光背上滚落,掉进土里,砸出了一个大坑。暮光向后跌去,四蹄岔开倒在地上。瑞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石头放到自己背上:“在汤姆(tom)面前不得无礼,暮暮。”
“汤姆?”暮光单调地说,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她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既平复了些一塌糊涂的心情,又稍微找回了一点耐心。
“哎呀,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们会打架呢!看来云宝公主的坏脾气和没头脑也没传染给你多少嘛,暮暮。”无序的声音在她们身边回荡,地面忽然突起。一连串的闪光过后,她们丢失的独角和翅膀都恢复了,引起一阵惊呼。地面颤抖着,摇晃着,迷宫的高墙摇摇欲坠,终于在一阵轰鸣声中倒下,沉入泥土里,溅起一阵尘土。
暮光大咳起嗽来,一只前蹄在面前挥着,赶开眼前的尘土。她勉强睁开在尘土中紧闭的眼睛,看见无序的身影出现在烟尘中。
他脸上浮现出严肃的神色。“但是,呜呼哀哉,某位小马打破了不准作弊的规则!”他举起一只爪子,打了个响指。一瞬间,天空中又布满了之前的云朵,下起了瓢泼似的巧克力雨,其中几朵好像下的是可乐,但那对暮光都不重要了。混沌之主很是愉悦地低声笑着,手中出现了一把伞。“我真想逢着一个丁香一般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啊。”说着,他打开了伞。
那伞向上展开,像是个杯子,把巧克力雨接在里面。
暮光恨恨地咬着牙,朝着歇斯底里地狂笑着的邪龙马一跺蹄子:“可恶,无序!这不公平!”
无序朝她挑了挑眉。“啥,我不公平——哦,吼吼,你大概不太了解我,”他把伞丢到一旁,伸出一只爪子摇了摇,“我可是无序,死性不改依然要那么用力去坏,混沌之灵也可以性感和可爱——嘛,总之,我本来就不公平;塞雷丝缇雅说话的时候,你都没认真听过吗?”
暮光低声咆哮。“你把迷宫都拆了,我们到不了终点,怎么找谐律元素啊?!”她走上前去。
无序停顿片刻,稍稍睁大眼睛。“等等,你...”他惊讶的神色很快变成了一阵狂笑,他像条蛇似地缠到暮光背后,从她身后绕到面前,一脸得意样样的笑容。暮光厌恶地看向一旁——他的嘴臭死了。“你们居然以为谐律元素在迷宫里?”他的爪子伸到暮光面前,打了个响指。
暮光的眼前一片白。
她回到了第一次遇到无序时的房间里,看到大家看着玻璃窗里的无序一边自吹自擂一边嘲讽众马。终于,他的形象变大了,念起了那首打油诗。只不过,这一次,暮光只听到了两句话。
“于计谋中环环绕绕,
回到最初之处寻找。”
幻觉破碎。暮光站在巧克力雨中,满眼苦涩。无序来到她面前,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我可没说它们在迷宫里。”
“可是...可是...”暮光结结巴巴地说着,想要弄明白这一切,但却什么也想不通。无序于是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慢慢想吧,暮光闪闪。”无序虚情假意地安慰着她,慢慢离去,走出不远,他又转过身,“也许‘友谊的魔法’能帮到你,但现在嘛,我该去找点混沌的乐子了。”他打了个响指,消失了。
一时间,空气中只有巧克力雨和狂风的声音。不久,萍琪开口了:“巧克力牛奶?我最讨厌巧克力牛奶了!!”
暮光转头看向几乎已经不是朋友了的朋友们,怒火将她最后一点耐心燃烧殆尽。“闭嘴!”她厉声说道,闭上双眼,努力不去听身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回到最初之处...回到最初之处...”她重复着最后一句话,想要在无序蹩脚的谜语里找到线索。
“别碰我的钻石!”瑞瑞愤怒地说。
“我偏要碰你的垃圾石头,瑞瑞。哈,哈。”小蝶嘲讽地说。
“你笑谁呢?”萍琪一脸苦相地走上前来,恶狠狠地说。
“笑你。”
暮光叹了口气,根本什么也想不出来。“我好想回家...”她轻声说,回忆起那座金色的橡树。她回想起今天早上和云宝一起吃早餐,想起她们互相打趣,想起她们偶尔的拌嘴。她好想家。她的家...且慢...
“我明白了!“回到最初之处寻找”!”暮光猛地抬起头,心中重新浮现出希望与决心,“谐律元素一定在小马镇!”
一一一
小马镇一团乱。
暮光看到自己过去九个月的家乡的模样,感觉自己的心沉进了低谷中。房子被连根拔起,上下颠倒地漂浮在半空中,花草都消失了,变成了蓝色与粉色相间的棋盘纹路。好几张长凳,以及其他没有直接连在地面上的东西,都失重地飘了起来。甚至有的房子变成了纸板剪成的模型。镇上仅剩的几只小马惊恐万分地看着四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五只雌驹站在小马镇外南北通行的泥土路上。暮光不明白,坎特洛明明在小马镇北侧,她们怎么先到了镇的南边,但无序做事不需要理由,只要...那算什么,魔法?不,就连魔法都是有道理的,但这些根本就是胡闹。
暮光摇了摇头,全力跑向小马镇,急于解决这一切:“快跟上,女孩们,我记得图书馆里有本书能帮上忙。”
紧接着,兔子来了。
不知从何处跑来一群兔子,依然长着高跷一般的长腿,从她身上践踏而过,把她踩进土里。暮光吃痛惊呼。兔子们离开后,暮光听到小蝶夸奖带头的那只兔子,但没有去管她。“好吧...行吧...”她重新站了起来,嘀咕道。
紧接着,太阳落山了。一下就落下去了,前一秒还是正午,这一秒已经是午夜。更糟糕的是,月亮只有窄窄的一轮新月,周围都是一片漆黑。“哇,咱现在总算看得清咯。”苹果杰克讽刺道。
紧接着,地面变得滑溜溜的。暮光好不容易站稳,又大叫一声滑倒了,这次是肚子着地——原本的泥土路上全是泡沫。‘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暮光在脑海里大喊,努力想要跟上自己身边世界的变化。
太阳猛地升了起来,一时间闪花了她的眼。等她终于又能看清时,暮光终于明白了地面为什么变得这么滑。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心很累地闷哼一声。“土路变成肥皂路了。”她说。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穿着溜冰鞋,跳舞似地划了过来。“多美啊,是不是?”他经过的时候,问了一句,随即飞入半空中,指指四周,“这就是崭新的、漂亮的小马镇,真正的漂亮的,还在后头呢。”
暮光决定不去管他,只努力在这愚蠢的肥皂路上向前滑着。当然,无序很快就把她拎了起来,让她观摩小马镇的‘美景’:“想象一下吧!这儿以后就是世界的混沌之都!”
紧接着,太阳落山了。
暮光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想象不出来,这儿太黑了。”她干巴巴地说。无序随手把她丢回地上。
“啊,再等几分钟,美丽的太阳光就会回来了。”无序说着耸了耸肩,“大概。”他从暮光身上跳了过去,又消失在了光芒中。
暮光叹了口气,继续踟蹰前进,不久前急切想要回家的欲望已然烟消云散。
一一一
‘是她害死了他们。’
云宝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万物,同时无视着所有不重要的细节。‘我要让她血债血偿。’苦涩的念头在她心中浮现,这份怒火在她的每一寸血脉中燃烧,一想到猎物的脸,她只觉得怒火愈发热烈——浅紫色的独角兽,脸上正带着扭曲的奸笑,双眼圆睁,眼神涣散,几近癫狂。
就在这片云上,云宝能看到整个世界。
可悲的是,对于被蒙蔽了双眼的云宝来说,暮光的图书馆门口,就是整个世界。
- - -注 释- - -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