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帅哥的衣品岂容你来指指点点?倒是你这家伙,大白天的,衣不蔽体还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赞德收回了他的重剑,一脸不怀好意地凑到金的面前,贱兮兮地挑拨道:
“小弟弟,你最好离这个坏人远一点,来我这,天使哥哥会保护你的。”
金条件反射地握住双拳,想要聚出矢量箭头,然而他的元力早已耗尽,只得警惕地凝视着身后那个实力不容小觑的陌生人。
可又正如赞德说的那样,男孩的衣服早在激烈的战斗中被损毁地破烂不堪,残余的几片布条可怜地挂在身上,裸露的皮肤伤痕累累,灰尘扑扑。
“还站的起来吗?”
我解开外套,盖住了金瑟缩的身体。
“唔……有点……”
长时间的昏迷使得少年双腿局部神经缺血缺氧,而我作为他的肉垫,同样因为压迫神经导致血液不畅,也就是说,我们俩的腿都麻了。
没办法,我只好向一旁乐得悠闲的家伙伸出了手,
“劳驾,搭把手。”
只见对面的赞德充耳不闻,像是忽然对远处的山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以至于根本无法转移视线。
我知道他想听什么,麻烦的臭小子。在心中鄙视了一万次后,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
“请帮帮我们,善良帅气的天使大人。”
棒读完这句台词,那人果然眉开眼笑地转过身,一手一个将我俩提溜起来,靠在了一块巨石边。
“哎呀哎呀,小事一桩,不用太感谢啊~”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与之肢体接触的那一瞬间,我便轻松地探知到了,他脑内不断默念的心声——
[清除禁忌的生命体,保证目标“金”的安全,以及,确认“那个人”的身份。]
抬眼望去,身下的石柱旁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幻影龙蜥的尸体,伤口皆为十字状。
毫无疑问,这都是在我与金昏睡的期间内,赞德所为。也侧面证明了,金的安全排在他所有任务的首位。
目前为止,我对神使的一切所知甚少,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又都知道些什么?或许现在,我能从赞德这里获得一点有用的信息。
思索着能够套近乎的话,我系紧了右眼处松动的绷带。
“我猜,神使大人交给你的任务,应该不是搭救落难的参赛者吧?”
赞德的神情没有丝毫的触动,只是浮夸地摆了摆手,
“唉,瞧你这话说的。神使大人的命令是剿灭入侵者与黑化选手,这怎么不算帮助参赛者了?你们参赛者呢,就好好安心参加比赛……”
“也就是说,入侵者黑洞超出了大赛控制的范围,已经到了要另派天使助战的地步。可即便是出了这种程度的重大意外,大赛方却依旧选择坚持进行比赛吗?”
金条理清晰地辩驳着赞德话语中的重重疑点,这孩子正在以令人欣慰的速度成长。
然而,对于金的反驳,赞德并没有给予任何正面回应,而是将这个烫手山芋转扔给了丹尼尔,只见他无奈地摊开双手,
“这个可不归我管,具体理由……你们得去问我们的大裁判长丹尼尔。我呢,只是个脸比较帅的普通天使罢了,行行好,不要为难可怜的打工人。”
有够大言不惭的。
我忍俊不禁地欣赏着金在赞德心中的评价,从“单纯的,轻信变态的小男孩”,变成了“有些敏锐,颇有本帅哥当年风范”。不禁好奇,一个人究竟是有多么自恋,才能把“哥最帅”三个大字填满整个脑袋。
有点麻烦,毕竟我想要看的可不是这些,没办法,只能逼他直接进入主题了。
我不动声色地与赞德拉近距离,意料之中地发现那人微微嫌恶的表情,接着戏谑地问询道:
“是么?你来这的目的可远不止这些吧,既然已经确认金没事,应该早早离开这儿去完成任务才是啊——还是说,智慧神使希望你调查的那个人,就是我。”
男人血色的瞳孔骤缩,他当即后退大半步,顺势与我拉开距离,原先散漫的心声顿时被刺耳的杀意替代。
无需言语,便能读懂那人此刻内心交织着的不安与憎恐——
“你为什么会知道?”
墨绿相间的剑刃再次问候起我那几经遭罪的喉管,赞德释放出来自天使的威压,强悍的元力波动席卷全身,令人有些喘不过气。
这孩子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酷好剑走偏锋。他确实伶俐且天赋极高,然而实在过于自我,以至于一步背道,不始而终。因而我只需稍加引导,他便有意去控制自己的思维,可越是刻意制止,就越忍不住地在意。
在他杂乱的心声中,我如愿以偿地捕捉到了想要的信息:智慧神使还需要他此行取得一人一物——守望星的遗孤,以及由秘天使掌管的螺旋石板。
剑刃逐渐逼近,金意欲挡在我的身前,却被我拦在身后,男孩又气又急,愤怒地朝赞德呐喊着,
“即使你是天使也不能随意残害参赛者,这是违反规则的!”
赞德冷笑一声,重剑划开了我右脸处刚刚打理好的绷带,也划破了本就丑陋不堪的伤口,污浊的血液晕染开来,形成一道道盘根交错的可怖疤痕。
“很遗憾,小弟弟,击杀被诅咒感染的参赛者,是我身为天使的职责。
倒是你,一直傻乎乎地跟着这家伙屁股后面转,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又能看清他衣冠楚楚下包藏的,是什么样的心吗?”
男孩没有因赞德的话而感到丝毫动摇,
“梅塔就是梅塔,无论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在我眼里,他只是梅塔。”
与金紧握的手掌热乎乎地传来一阵暖意,柔软了我的心。他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
赞德的脸在那一瞬间扭曲了,嘴角僵硬地勾起。金的态度,竟令他对我的恶意更大了,
“你还真是,有一副蛊惑人心好手段啊,骗得那么多人愿意为你死心塌地……可我是不会上当的!”
霎时,腰间有寒光乍现,我一直以来草草挂在那儿的简陋布袋被赞德割断,跌落在地。之前为削弱银爵战斗力而收集的元力种子全部从中滚落出来,在金震惊的目光中缓缓升至天空。
赞德神情肃穆地仰视着那些飞升的元力种子,直至它们全部消失踪迹,才将视线重新转移到我的身上,
“元力种子可以抑制诅咒,知道并使用这种方法的家伙早该被我全部杀死了才对,我只问一遍,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大抵是把我当作又一个草菅人命的黑骑士了,可惜,我没有什么能够辩解的,毕竟那些种子确实是我亲手造就的,只好疲惫地垂眼回答:
“……我没有拿元力种子抑制诅咒的打算。”
赞德的重剑再次贴近了我,
“看来你不打算老实回答我的问题,那么很可惜,我便只能将你的尸体,交给神使大人处理了。”
眼看着肩上的重剑就要砍下我的脑袋,金紧张地搓弄手心,
“可恶,矢量——”
我突然向后仰去,一片飞驰而来的绿色刀刃射偏了赞德手中的重剑,接着,一栋厚厚的冰墙轰然升起,将我与他完全隔断。
“哐!”
对面传来刀刃交接的声响,冰墙碎裂,露出两个正在交战的身影,金顿时眼前一亮,
“是格瑞!太好了,你没事!”
寒气凛冽,赞德游刃有余地砍碎了四周飞舞着的星镖,余光却在肆意打量着格瑞。他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犬齿,
“呵呵,来的正好。”
随着重剑右侧的小刀出鞘,他瞬闪至格瑞的身后,打算一举拿下。
这可不行!
一道遒劲的枝干毫不留情地抽向赞德最在意的那张脸,又是电光火石之间,荆棘蔓平稳地将格瑞带到我的身边。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满意地拍了拍身侧两名少年的肩,
“好了,现在我们都离那个人贩子天使远点。”
可不知为何,格瑞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的脸喃喃自语,
“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吓到他了吗?我疑惑地扶上右脸,直到灼烧般的痛感覆盖了我的整张侧脸,指尖被一片黏腻质感包裹,这才后知后觉。看来以后,非必要不能随便使用元力了。
再次对上格瑞关切而又愧疚的目光,我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的。”
不论他是否相信,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话能说了。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脚下忽然显现出一个个圆形的方阵,传送阵开启了。
不远处,安迷修的声音飘然入耳,他姗姗来迟,却迎面与赞德四目相对,平日万分稳重的青年,此刻却难掩与亲人离而复合的激动,
“师兄?……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传送阵的光芒笼罩全身,意识完全消消散之前,只听得赞德冰冷的回复,
“……你早就没有师兄了,安迷修。”
「萝洁特」————————————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萝洁特粗糙架起自己已经骨折的右臂,精疲力竭地躲避着飞射的子弹。
那边的呆毛弟弟已经被鼻青脸肿地打昏过去了,她还要尽心尽力地把他拖到遮挡物之后,真要命,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体力很好的人啊。
“去把那些该死的参赛者全部处理干净,雷德!”
蓝色矮胖蘑菇头居高临下地颐指气使着,难听的破锣嗓在这空旷的停机坪显得尤为聒噪。
“可恶,还没完呢——”
悦然挥起她的砍刀,向着红发的改造人砍去,却还未能触碰到对方一根头发,就被利爪捅穿了腹部,踢飞了出去。妖冶的赤色血花在雷德脸上绽放,而他只抹去了遮蔽视线的那部分血珠,冷酷又无情。
这就是超能研究所最引以为豪的产品的实力么?真想把过去那个还有些崇拜超能研究所的自己暴打一顿,萝洁特暗自埋怨道。
绯红罗刹般的杀人机器将萝洁特逼至墙角,只见他的右手中,俨然握着一根闪烁着激光的长鞭,而值得注意的是,他左手似乎同时也攥着什么东西。
身后直抵坚硬的墙壁,无处可逃。或许我很快就会来天堂见你了,红,萝洁特如此悲哀地想着,少女闭上双眼,只希望自己可以死得体面一点。
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雷德甩动起手中的长鞭——
预想中的痛感却迟迟未能降下,萝洁特重新睁开眼,却惊讶地发现,眼前晃动着一团雪白的物体。
“队长!你快跑!我可以拖——啊啊啊!!!”
拉比兹突然间一跃而上,死死地抱住了雷德的右臂,并把他手中的长鞭变成了一截胡萝卜。雷德松开萝卜,反手掐住拉比兹的脖子。
“呜呃呃……”
萝洁特趁机拖着青肿的脚踝狂奔至另一头,该死的,她的元力差不多已经用完了。
小兔子的呜咽声阵阵揪心,萝洁特抄起起身旁一只头戴鸭舌帽的小裁判球狠狠丢向了雷德。
红发改造人下意识伸出左手防御,紧握于手心之中的一截绿色管状物体因此坠落在地。
那是什么?
萝洁特定睛一看,竟是一枚特效治疗药。奇怪,他一个改造人,留着这种东西做什么?
更令人不解的是,那家伙居然为此发起了愣。他不再去理会手中奄奄一息的拉比兹,随手将她丢至一旁,便弯腰捡起了那管治疗药剂 ,珍宝似地反复擦拭着。
“贵宾通道将在五分钟之后关闭。”
系统提示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超能研究室所长也从他的飞船舱门探出头来,
“怎么还没处理完?算了,别管那些废物了,雷德,回来!”
在主人下达命令的那一刻,雷德眼前的电子显示屏一瞬间亮起了骇人的红灯,他再次亮出机械爪。
萝洁特顿时心下一惊,然而,对方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将爪尖插入脚底那只裁判球圆溜溜的小脑袋中。
“哒哒哒,哒哒……”
雷德的手指突然间不合时宜地敲打起奇怪的节奏,在场的所有人,唯有萝洁特一瞬间反应过来其中的含义。
“我们这些常年做情报工作的,对那些长短音波尤其敏感,某些密码就是以此创作的。”
红的话语回荡在耳畔,汗水浸透萝洁特的手心。
这是摩斯电码,眼前的这名改造人,似乎有什么讯息想要告诉她。
「GEt mY mEmoRIES(获取我的记忆)」
雷德将他珍视已久的那管治疗药剂放在了裁判球的身边,站起身来往回走去,此时,超能研究室所长已经不耐烦地斥责起来了,
“你那根手指是坏掉了吗?敲什么敲!”
「wAIt,ZUmA(等我,祖玛)」
初赛时,观察组对于排行榜前百位参赛者雷德的弱点,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记录下来四个字:
蒙特祖玛。
萝洁特就这样目送着雷德缓缓走进那艘飞船,随着舱门关闭,飞船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阵爆破声传来,身后的门陡然炸裂,绿发血衣的少女手执巨剑,空旷的逃生室回荡着她凄厉地呐喊声,
“雷德!”
无人回应。
接踵而来的失望与挫败感淹没了伤痕累累的少女,她终是招架不住浑身那汩汩涌出鲜血的伤口,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狼狈地瘫倒在地。
人是拥有灵魂的吗?萝洁特不知道,若是她能活着回去的话,她想,自己应该会用余生去证明这个命题。
…………
“我始终愿意相信,即使是用机械拼装而成的心脏,跳动的温度也会是滚烫的。”
绿发的中二病少年淌着水渡过小溪,他正在清洗着自己用来伪装成改造人的护目镜。
萝洁特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
“那是因为,当电流通过电阻时,由电阻产生的电能被转化热能,同时设备中的零部件也在摩擦生热,自然会是滚烫的。”
葱重新戴起他的护目镜,并调出一道红色的射线,闪的萝洁特不禁闭上了眼。
“有没有人说过你情商真的很低,队长?”
…………
安置好战损的所有人后,萝洁特拾起那人摆放在地的药剂,仔细地涂抹在了早已昏迷过去的蒙特祖玛的身上。
一旁躺尸的裁判球忽然有了微弱的动静,圆润的小指富有节奏感地跃动着。
「I wILL bE bAcK(我将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