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主母嫡女,周百合自小吃穿用度都是府里最好的,这也养成她目中无人的性子。
若不是经历过生死,这样的话周百合当面,柳明月还当真会难过到不能自已了。
主母之女,柳姨娘未被周军远纳为妾室的时候,何尝不是正妻身份?周百合有意这么说,是杀人诛心,柳明月不为之动容,柳姨娘的面色却万分不自在,悄然低下头去。
柳明月将母亲的神色看在眼中,心疼母亲命苦,不着痕迹向前两步拦在柳姨娘面前。
“姐姐说得很是,世子也觉得姐姐有大家之风又生得貌美,若能娶此美妻,此生将无遗憾。”柳明月从前就是任人欺凌的性子,要做出老实木讷的样子,可称得上老本行。
柳明月信手拈来地直直看向周百合,认真道:“世子还说,我容貌丑陋,配不上侯府世子,早晚有一日世子必会将我休弃,娶姐姐过门,日后姐姐就是身份尊贵的侯爷夫人。”
谭卓燕是将来毋庸置疑的定北侯,可他身体不行,就算嫁给他成侯爷夫人也是无用。
侯府本意就是要娶周百合,后来是将柳明月塞过去替嫁才算了事。
如今的周百合对覃卓燕唯恐避之不及,婚事一等最好莫再提起。一听谭卓燕还打算休了丑女娶自己,周百合一张小脸儿被吓得花容失色,忙挽着赵银莲进花厅。
周府为迎世子,在花厅摆了果品茶点,瓜果是时令的,茶是这月新得的雨前龙井。
花厅内摆着纳凉的冰,尽管在炎热的夏日,室内也是清凉一片,可见周府的人花了心思。
“还摆弄什么?世子既然不来,也就不必再准备,东西都撤下去。”没等到世子来,老夫人心下不悦,觉得自己一早起身更衣在府门内等着很费时间,进花厅就命人撤下瓜果茶点。
厅堂里忙活的下人动作微滞,见老夫人与主君走在前头,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才摆上的茶盏碟子一应撤下。
柳明月与柳姨娘在后头进来,花厅里已是空落落的,一盏茶都没有,好不冷清。
老夫人更是一句话不说,冷着脸就回了住处,其他人尽管留下来,也不过是为看热闹。
“父亲、主母……”柳明月进了花厅,抬手示意家仆把自己带回的回门礼抬上来。
“而今时节炎热,城外的荷花开得热闹,何时有空,夫君何时休沐与我们一道赏花?”
赵银莲打断柳明月要往下说的话,没把这个回门的养女放在眼里,甚至故意挤兑。
柳明月见状面不改色,示意家仆把东西放在桌上,在坐席最末的位置坐下。
“再过两日就可休沐,这段时间朝中无甚要事,就两日后和你们去。”周军远看向赵银莲,看见她身侧活泼机灵的女儿时,神色柔和地就似世间最慈爱的慈父。
“你们也去。”赵银莲看向白姨娘与赵姨娘几母女,举手投足皆是主母做派。不过只要没瞎的,都能看出她故意略过了柳姨娘,柳明月母女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一如往常。
他们说笑着,乃是一家人和睦的景象,不过,这一家人里不包括柳明月母女。
“夫人在侯府这几日……过得如何,有没有被人欺负?你老实和姨娘说。”柳姨娘对这些人的冷待没往心里去,心思都在女儿的身上。
世子没有陪着女儿一起回门,可见对女儿是何等不待见,就连基本礼仪都不顾。
柳明月反握住柳姨娘的手,心疼地轻轻摩挲着:“姨娘,女儿在侯府过得真的还好,女儿本就与世子没有情分,就算他冷待女儿,对女儿而言,实在无关紧要。”
母女二人相望,有许多的话想说,碍于人前,只能将千思万绪暂且藏在心里。
原本新妇回门,应当一家子坐下来好生说会话,但周家上下对柳明月根本不在乎。她一回门的新妇坐在厅里,俨然是彻头彻尾的外人。
“女儿自知没能得夫婿欢心,让父亲不快,这些回门礼,姐妹们若有喜欢的就拿去,我便不在这惹父亲心里不痛快,我还有些东西在姨娘屋里,这就去取。”
柳明月起身朝周军远福了福身,在得到其一声冷哼后,就带着柳姨娘直接回了院子。
柳姨娘的院子离周军远住处不远,院中栽种的花草可看出有人用心打理,屋里的陈设也很体面。
柳明月进了屋,一眼就看见罗汉榻上新摆了一幅炕屏,朦胧轻软的纱面上绣着双面绣鸳鸯戏水纹样。这几年周军远对柳姨娘的态度不比以往,但在一众姨娘里是最受宠的。
毕竟柳姨娘生得貌美,一双丹凤眼望着你的时候,就是女子都移不开眼。
今年柳姨娘三十出头,身姿更添风韵,大多时候周军远还是宿在柳姨娘的屋里。在柳明月未出嫁之前,周军远再不待见柳明月,也还是喜欢常常到柳姨娘这来。
柳姨娘见女儿盯着炕屏看,便解释道:“这幅炕屏,是你出嫁那日,主君差人送来的。”
“他还是每隔一两日就到娘亲屋里来?”柳明月牵着柳姨娘在榻边坐下,语气意味不明。
周军远对柳姨娘,并无什么风花雪月的怜惜,但凡到她这,就是为了留宿。
女儿乍然开口问这样的话,柳姨娘面颊飞上两抹红晕,不自在地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到底是关乎房内事,柳姨娘在女儿面前,多少感到不好意思。柳明月牵着柳姨娘的手,这才注意到母亲手腕上已经淡了许多的掐痕,此等暧昧的痕迹到底是谁留下的不言而喻。
柳明月握着柳姨娘的手一紧,这些年母亲为了她在府里与自己不喜的男人同床共枕,到头来,还被他们榨取最后的价值。
周军远表面人模狗样,实则伪善自己,害死她父亲不说,还趁人之危,借孤儿寡母的难处敲打,纳了她母亲为妾,还让她替他的女儿嫁给残疾的世子,好处尽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