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羽宁不想睡觉,点了根烟,坐在书房的旋转椅子上。
烟是个极好的东西,吸一口,吐一口,烦忧就少了一寸。
懒散的目光随意落在桌子上的北欧复古相框上,相框里是他和自曼的结婚照,很庄重,很典雅。
自曼一袭白纱拖地,他一身剪裁极好的西装。
自曼轻扶他的手臂,目视前方。他微微垂目,凝视着自曼。
他们都说这张照片里他的眼神充满爱。
他们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婚宴上,孟一哲抢了主持人的话筒逼问他爱不爱何自曼,喜庆的日子含糊一下过去算了,他说爱。
可他真的爱吗?他不知道。
他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那种怦然心动早已随着流年而逝,他三十岁了,见惯美女,相差无几,娇柔做作,他一概无感。可唯独苏小欧,火辣性感,妖娆多姿,挑动了他那根心弦,他很清楚自己爱苏小欧,而温柔安静的何自曼对不上他的胃口。
不过,每个人的口味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
可他有变吗?他不知道。
小时候在大院里嬉闹玩耍,自曼就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妹妹,抱着洋娃娃,天真烂漫。长大一点后,他极少见到自曼,只听自青说自曼画画变成了画呆子,他也就随意一笑。
再长大一点,他们几个发小要出国留学,自曼跟随家里人来送机,十三岁的自曼傻傻呆呆的,送给哥哥姐姐们一人一幅画。自青和苏小欧开心极了,他和孟一哲觉得带着不方便,硬是塞给了各自的母亲。
留学归来,自青和孟一哲成了一对,他和苏小欧腻歪在一起。
再见自曼的那年,是自曼考上北大,何家在悦榕山庄为自曼办了升学宴。
他一直不觉得北大有何了不起,当听孟一哲说自曼是北大的校花,他正开着车前往悦榕山庄,差点撞在树上。
那个傻傻呆呆的小女孩成了校花,北大是不是没有女人了。
他肆无忌惮的嘲笑。
当他看到出落的亭亭玉立的何自曼时,他愣了一下神。
不过,在他心里,自曼就是小妹妹。
他送了一支万宝龙钢笔恭贺自曼金榜题名。
“谢谢三哥!”自曼一笑,眉眼弯弯,很迷人。
他顺嘴逗了逗自曼:“曼小妹,别着急找男朋友,哥给你介绍个高富帅。”
苏小欧小粉拳砸过来:“宁子,自曼志不在此,人家可要当大画家呢。”
“哎呦!大画家!丫的画画能当饭吃,变成画呆子差不多。”他开玩笑。
自曼偷偷翻了个白眼,赶紧去收其他人送的礼物。
他嘲笑自曼,自曼看不上他。
他们没有喜欢彼此的理由,即便现在他们成了夫妻。
顾羽宁淡淡一笑,画呆子,何自曼!他娶了。
世事无常啊!
时间在记忆的长河里慢慢流淌。
时光带走了许多美好也带走了许多苦恼。
自曼睡得很踏实,身边空无一人,安全感爆棚。
她自小就一个人睡,二十多年,她习惯一个人的空间。
胡阿姨和陈阿姨早早起来收拾干净屋子,又做好早饭,平静的生活一如既往。
自曼打着哈欠走下楼,顶着蓬松的头发,宽松孕妇版型的睡衣直到脚面,她光着脚踩在软绵的地毯上,手摸着下巴处的两颗小痘痘,她的脸一向光洁滑腻,从来不长痘的。
“胡姨,下巴长痘是精神压力太大吗?”她坐在餐桌前,问胡阿姨。
“我哪里懂这些,你们年轻人上网查查。”
顾羽宁忽然端着一盘沙拉从厨房里冒出来,不咸不淡地说:“下巴长痘是内分泌失调,激素紊乱。”
自曼正喝着一杯温水,顿时喉咙一噎。
胡阿姨和陈阿姨对视一眼,笑了笑。
顾羽宁坐下来悠然自得地吃着自制的沙拉,吃到一半,他拿起电话吩咐阮楠查找GS会所地下车库的监控录像里在昨晚十二点到十二点半进出的车辆。
偷拍他的人,他一定要找到。
说完,他抬眼看了看低头吃早餐的自曼。
一个不修边幅的女人。
“阿曼,吃完后到我书房来一下。”他离开餐厅时说。
阿曼抬起朦胧的睡眼,嗯了一声。
找她谈话?因为昨晚的事?
顾羽宁换好了商务西装等在书房,昨夜睡得比较晚,但丝毫不影响他的精神,活力无限的他对事业的奋斗心始终保持着澎湃的激情。
自曼整理一下头发,戴上茶色木质眼镜,她左眼近视,特意配了一副眼镜调解左右眼度数,戴上眼镜,她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文艺小清新范十足。
自曼走进他的书房,沉闷的灰黑色调,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坐吧。”顾羽宁靠在书桌边,双臂撑着桌沿,一副领导姿态。
自曼觉得自己像要受训的员工,如坐针毡。
“别紧张,你不是我的员工。”顾羽宁派头十足。
“你找我想谈什么?”
“四件事。”顾羽宁开门见山,“第一,蒋女士是我的合作伙伴,她想见你,你作为我的太太必须配合我。第二,打消离婚的念头,做好顾太太的角色。第三,你的事我不过问,我的事,你也不需要知道,我们的婚姻维持着两家的利益就行了。第四,以后我不会碰你,除非你主动。”
自曼咬了咬唇,为了利益,宁愿过着如死水一般的婚姻生活,顾羽宁你真的无药可救了。
“前三件事对你来说不难,你之前做的很好,之后,要做的更好。”顾羽宁走到她跟前,屈身扶着椅子把手,隔着镜片注视着她的大眼睛。
自曼摇摇头,否认:“前三件事我做不到。”
顾羽宁眯了眯眼睛,眼神锐利如刀片。自曼垂下长密的睫毛,不敢与他对视。
顾羽宁轻轻一笑:“你做不到就想办法做到。”
自曼皱起眉头,顾羽宁很强势,很霸道,很独裁,逼得她快喘不出气了。
“给你看样东西。”顾羽宁从保险箱里拿出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递给自曼,“你好好看看,顾家和何家之间的利益牵扯,你现在的角色对于何家是一个保障,如果有一天……”
顾羽宁的话没有说完,自曼从文件袋里抽出来一摞纸,有政府机关和某企业的资金往来凭证,还有某企业的注册信息,还有某企业和各个公司的业务往来,等等!整整有一根手指那么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