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扶月只是浅浅笑了笑,回头看他们都坐好了,一声“驾”喊出,快马立即飞驰而去,傅池衍跟在身后,发觉他身下的这匹马实在是不如琳琅的那匹英姿飒爽。
而后崔扶月便控制了速度,随着马车一起骑马慢走,几人在回都城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傅溪尘却没有参与他们的闲聊,而是靠着车板睡过去了。
他实在是太累了。
傅池衍等人将琳琅送回了皇宫,就在要离开之时,宦官张义恩便客气地对傅池衍道:“傅二公子请留步,皇上有请。”
傅池衍与琳琅对视了一眼,正要带着崔扶月一并进去,那张义恩又道:“家婢便不必跟随了。”
崔扶月懂事地退到了一旁。傅池衍回头看了他一眼,便跟着那宦官进宫了。
崔扶月在宫门前也没有太无聊,和那车夫闲聊着家常。
傅池衍与琳琅被领到了太元殿,二人双双叩首行大礼,皇帝一声平身,才敢抬头起身。
只见那龙椅两边还立着那喜上眉梢的周颜妺,与那一脸无奈的周章。皇后与皇上严肃地瞅了傅池衍好一会儿,最后两人相视一笑。
傅池衍见这二人甚是迷惑,但还是静静地站在殿中,一言不发。
知道皇帝先发制人:“东阳侯二子,傅池衍?”
“回皇上,正是草民。”
“不错,长得都是有模有样,又是出生武将之家。朕再问你,可有婚配在身?”
傅池衍闻言一愣,回否。
皇帝又道:“正好,朕对你颇感兴趣,便将长宁公主,许配给你,如何?”
“皇上……不可。”
“有何不可啊?”
傅池衍有些哑言,便走到了傅池衍的身边,道:“父皇,您如此直接,傅公子自然是反应不过来的。”
说的完她又娇羞地缓缓垂眸,几分绯红染上脸庞,笑道:“若要赐婚,便直接宣读圣旨便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皇帝笑道。
……
赐婚圣旨宣读完后,张义恩道:“傅二公子,接旨吧。”
傅池衍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正欲要废些口舌劝皇帝收回成命,那周章便看出了他的想法,上前一步道:“傅池衍!”
傅池衍神情之中少有的带着些许惊恐,他望向那一旁的周章,听见他说:“抗旨,是要诛九族的。”
只见此时天光黯淡,乌云密布。傅池衍犹豫过后,正双手接过圣旨,一道光亮便在殿中闪过,随之而来的是“轰”的几声巨响。这几日的天气都不是很好,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那周颜妺高兴地合不拢嘴,挽着傅池衍的手臂,道:“还不快谢恩?”
傅池衍的眼底划过一抹凉意,就在他叩首谢恩之时,又是一声轰雷之声,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寒意越发严重。
宫门外的崔扶月抬头看那乌云密布的天,还在和车夫抱怨着昨日才下雪,今日又开始下雨,没有一日消停的。
那雨水低落在她的眼睛上,她下意识地闭眼,用双手挡着额头。车夫眼见那雨势越来越大,便提醒道:“公子被召进宫,想必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敛华姑娘你先进车内躲躲雨吧。”
崔扶月却摇头拒绝,道:“再如何也不可忘了尊卑之分。”
她回头去看那宫门里头,始终看不见来人,也不知在议何事,都两个时辰了,也不见出来。
宫门前空旷无比,也没有什么可以躲雨的地方,崔扶月与车夫就立在雨中,寒风瑟瑟,格外刺骨,穿的还是昨日那单薄的衣裙。
车夫好歹还有个斗笠挡雨。
傅池衍在皇帝离开后,立在太元殿殿前,望着这雾蒙蒙的一片,大雨倾泻而下,他猛然间想起了宫门前的崔扶月,正欲要抬脚离开,身后便传来了周颜妺的声音。
“池衍哥哥,今日雨势太厉害,不如便再宫中过夜,每日再回府如何?”周颜妺笑得很灿烂,而面前的男子脸上却有一丝不耐。
傅池衍拒绝道:“不必了。”
周颜妺抓住了傅池衍的手臂,似乎知道他不会同意,便冲身后隔着一段距离的宫女招招手。只见那宫女手持一把油纸伞,递到周颜妺手中。
傅池衍斜着眼睛看了她手中的油纸伞,伞柄上竟还刻着她周颜妺的名字。他听见周颜妺说:“既你执意要走,那便将这把伞带上,莫要淋湿了。”
她的眼睛弯得像两只小月牙,水灵灵的,看起来温柔极了,是男人见了会为之所倾倒的长相。
傅池衍那双黑漆漆的双眸似乎还是看不见一丝波澜,不愿再在她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只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不必了。”
随后便抬脚冲进雨中,那周颜妺欲要追上,却被几名宫女拦了下来,嘴里还说着“殿下不可。”
这皇宫实在太大,走了许久也看不见头的模样,那大雨还是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这让他的脚步更加加快了。
终于,他拐到了宫门口,只见此时宫门前只有一辆马车和一名立在雨中的女子,他认得,并且非常熟悉。
崔扶月似乎听到了除去雨声之外的其他声音,带着一丝期待回头望去,看见了傅池衍那落寞的身影,她不禁吓一大跳。
她赶紧上前,却被那侍卫用刀拦住,傅池衍走去喊道:“让开!”
那侍卫见来者是谁后,连忙将刀收起行礼,他们好像都知道了傅池衍要当驸马这件事。
傅池衍狠狠地瞪了那两个拦截崔扶月的人一眼,黑着脸拉起了崔扶月的手往马车处走,走着走着,那只抓着她手腕的大手滑落在了她的手心,牢牢地抓住了她。
崔扶月疑惑地看着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又抬头去看傅池衍的背影,心里不由地滋生出了一丝喜悦。
只要等到了你,那方才淋的雨,都不算什么。
二人进入了车内,马车才缓缓行驶,雨天路滑,车夫也不敢开太快。
崔扶月却见傅池衍的心情不妙,蹙眉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说着,以为是琳琅的事出了什么岔子,皇帝拿他试问了,会和东阳侯那样用鞭笞他,便换乱地要查看他的伤口。
“皇上打你了?”她伸出手就要解他的衣服,说:“我看看。”
谁知傅池衍快速地抓住了崔扶月的手,并且还在上面轻轻摩挲着。看向崔扶月的眼神中,多出了悲伤之意。
“皇上没有打我,别担心。”
崔扶月垂眸之时,看见了那放在一旁的圣旨,有了傅溪尘的前例,她不由地心中一颤,试探性地要去拿拿圣旨,傅池衍发现了,缓缓松开了她的手,任他去拿。
崔扶月不知在心里祈祷过多少次,可但她打开看到那些字眼时,竟出奇的感觉这些字眼向把刀似的,在她的心里疯狂摩擦。
在她愣神之际,傅池衍立即抱住了她,将脑袋埋进了她的脖颈内,那双环抱住她的手也越来月紧,紧到崔扶月差点喘不上气。
但她没有挣扎。
“你,要娶长宁公主了?”这一声非常非常轻,要不是傅池衍靠的近,恐怕是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傅池衍摇了摇头,回道:“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挺好的。”
此话一出,崔扶月感觉怀里的人一愣,那种紧勒感渐渐消失,她看见傅池衍抬起头看着她,怯怯问道:“你,不伤心吗?”
崔扶月突然恍惚了一下,伤心?是刚才那如刀割般的痛吗?这代表着什么呢?代表着这一年的时间相处下来,他不顾尊卑之分地待她好,也曾说过要保护她的话,而后她也不顾尊卑地,喜欢上傅池衍了吗?
“我替公子高兴。”
“我不高兴。”
傅池衍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他捧着崔扶月的脸,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又重复道:“我不高兴。”
崔扶月嘴唇微微上扬,说:“这是喜事,喜事。”
下一秒,崔扶月看见了傅池衍那双通红的眼睛流下了一滴泪,脸上的笑立马敛了回去,眉头微蹙,很小的一个动作,傅池衍并没有发现。而她很确定,这不是雨水,是泪。
崔扶月在心里不断的问自己,他在哭什么?他为什么要哭?娶了长宁公主,他的身份会提升不止一两个档次,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尊贵吗?
傅池衍低声怒吼道:“我说我不高兴!”
“你为什么不高兴?”
傅池衍红着眼睛说:“因为我喜欢你,崔扶月,因为我喜欢的是你!除了你我谁都不想娶!你懂吗?!”
崔扶月被他吼地愣住了,只淡淡道:“不懂。”
傅池衍松开了崔扶月的脸,无力地往后靠着,眼泪从眼角滑落到耳朵,他闭上了眼睛,苦笑着。
“呵……好一个不懂……”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听见车外的车夫提醒到府了,他从靠着的动作坐起来,出去之前不咸不淡地扔给了崔扶月一句“是了,要不是因为我,你早与闻人语终成眷属了吧。”
车内只剩下崔扶月后,在眼里打转的泪水好似抑制不住一般往外涌,她蜷缩着低声抽泣着,车夫听见声音后也不敢掀开看,只站在车下往里喊着:“敛华姑娘,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哭了?你别哭别哭,我一个糙男人也不会哄人啊,这……”
“我没事。”崔扶月用力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掀开帷幔走出时还不忘冲车夫笑一下,那马凳还在,她顺着下去,便见一名婢女打着伞在门口等着。
崔扶月走过去提醒道:“公子已经进去了。”
婢女摇摇头,回道:“公子方才让我在此接你的。”
于是接下来这几天傅池衍都没有理会崔扶月,而是让正清去做女子做的事情,他见傅池衍脸色不好,便也不敢多问,不过他还庆幸他家公子很嫌弃他,没有让他给他更衣暖床。
崔扶月这几日非常悠闲,她要做的只有伺候傅池衍,如今那个位置让别人给占了,她就变成了全府最悠闲的人。
周颜妺有事没事就要往公子府跑,天天缠着傅池衍,崔扶月端茶送水,傅池衍也不让站在旁边,就只能到门口站着去。
她听着周颜妺对着傅池衍又撒娇又卖萌,一口一个一个哥哥的叫着,甚至都还未过门,就不知廉耻地叫上了“夫君”,她竟然还有理地说反正此后也是要叫的,倒不如早些习惯习惯,你也叫声夫人来听听啊。
她沉默地低下了头,那傅池衍没有表现地很热情,崔扶月倒没有太大的反应,但耳边突然便传来了傅池衍低声一笑,她心里一惊,小心翼翼地回头去看。
只见那周颜妺坐在傅池衍的对面,正用手撑着中间将他们隔起来的桌子,与傅池衍靠得非常近,手中拿着一块糕点,递到傅池衍的嘴边,他浅浅地咬了一口,而周颜妺却高兴地咬了傅池衍咬过的地方。
崔扶月收回了目光。
周颜妺细细品尝后,竟然没有说一些油腻的话,而是惊艳道:“这桂花糕好好吃,比宫中的还要好吃!口感细腻丝滑,甜度适中,池衍哥哥,在家铺子买的?”
傅池衍看了那盘子里的桂花一眼,以为会是那老于家的,但发现这桂花糕上没有专属于他们店中的标志,便招手示意正清过来。
傅池衍问:“谁买的桂花糕?”
正清回道:“噢,这不是买的。”
周颜妺有些震惊,道:“不是买的?难道是府中做的?你们家厨子的厨艺真不错,比外面买的还要好吃!”
崔扶月正在出神,并不知道立马在聊什么,那寒风吹的她鼻子红彤彤的,她吸了吸鼻子,又呼出了一口雾气,隐隐约约听见了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
原是正清回道:“回公主,这不是我们府中的厨子做的,是敛华做的。”
傅池衍喝茶的动作一顿,便见周颜妺开始思考了起来,嘴里嘟囔着:“敛华……?”她似乎不太记得这个名字了,果然是大人有大量。
傅池衍不露声色地瞥向了门口那双手抱在一起取暖的崔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