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算得上是一片无主的意识空间。
“这里本就是修复病人意识到『手术室』，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顾漓点了点头，示意赵齐。
“……好。”
周围的纯白退散，赵齐开始回忆他人生中那平静的时光。
家庭，朋友，理想，曾经最重要的一切，最终只化为一闪而过的思绪，他挥手告别。
“这是你记忆中最安稳的片段，虽然很是模糊，但也许你每次想起，都是对自我的一次鞭策吧。”
于是，这些成为过去，成为应当舍弃的梦。
记忆中的他醒来，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好友，顾砚。
律者降临，波及全世界，倾覆城市……
无力感哪怕是出于回忆，仍是将他窒息。
“……”顾漓叹了口气，似是在组织语言。
“原来，你的记忆也有我出现，怪不得，那么多医生，你却选择相信我。”
“可组长也好，家人也好……梦醒时分，又能留下些什么，不过是仍未消散的恐惧，久久回味的怅然若失，以及发自心底的庆幸。”
赵齐睁开眼，不太好的回忆让他面色苍白，看向顾漓，发现她的眼中残留着些许不忍。
“怎么了……我只是感慨一下，不要当真，在这里，医生可是要谨言慎行的。”
“……嗯。”
回忆继续，赵齐再一次听闻挚友的名字，却是异国他乡，本以为是世界上最后的知己，可热情早已被命运的凄冷浇灭，只剩下他都陌生的灵魂。
如此……也不需要再见一面了吧。
“这是……识念集体所记录你记忆的最后一刻，你认为的人生，应该是在这里结束……咦？”
顾漓有些惊讶，回忆，竟还在继续。
“我并没有死在手术台上，而是继续经历这该死的命运无常。”
太平洋千里冰封，赤道附近竟硬生生冻出第三极来，无数异能者围拢在澳洲大陆附近，而记忆的主人，赵齐，亦是其中之一。
“……”
顾漓安静观看着未曾预料的景象，将其深深烙印在心底：妖艳诡异的葬生之花，覆盖天穹的青色纹路，以及穿梭在破灭中，挥手便压制整个文明的律者。
“很离谱吧，那一天，只听闻律者之名，却常和崩坏兽打交道的人们，终于明白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绝望，千万人的尸骨，甚至无法铺成一条觐见的路。”
律者也许都不知道他们存在，而他们却是拼了命也没能从她的脚步下挽留住什么。
“……这样的记忆，你还要留下吗？”
赵齐笑了笑，“难道忘掉，就代表未曾发生吗？”
“我开玩笑的，你说得对……梦醒时分，我们终会失去。”
至此，回忆结束，但两人都知道，那仍在继续延伸。
因为梦，已经醒了。
“好了，看来我的工作总算是结束了。”
顾漓挥了挥手，笑容有些欣慰。
“那么，你打算靠什么来继续生活下去呢？”
赵齐垂下眼眸，一点清凉在胸前停留。
“等待，和信仰。”
……
『未知疾病肆虐，传播方式不明，地表与环带出现新病例。』
『识念集体再度遭遇不明袭击，重要区域被不法分子侵入，相关人员已介入调查。』
『第三商业区出现恶性斗殴事件，此为本月第六起，上百人参与，已被相关人员控制局势。』
赵齐坐在长椅上，有行人从身前路过，他便会拉低帽檐，挡住脸。
手机铃声响起，他接通，双方却只是沉默，片刻后挂断。
“抱歉……”
赵齐不知对何人说道。
……
“快！人手不够，所有能动起来的，全都给我干活！”
未近黄昏，天地间却尽是暗沉之色，不知名植物长满城市，遍布各个角落，花粉干扰设备和人的思维，直到……将有意识无意识的一切，化作吃人的怪物。
人们试图清除那些植物，它们的数量也确实减少了，但最终，只剩下些比大厦更高的巨型花苞。
土地开裂，裂缝中伸出藤蔓，将人卷入，将建筑摧毁。
“这些都是什么……”
“遭了！”
天空之上的几条环带纷纷断裂，坠落下来，大片土地被波及，死伤无数。
而他们，连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
“花，花……是衍生之花！”
说话之人被人拽起脖领：“那是什么，说！”
“是……崩坏。”
“荒唐！”然而，面前的一切，都是真正发生着的 他们不愿承认，却必须承认。
……
反抗，在瞬间瓦解。地面高高隆起，建筑倒塌，灾难来得既突然，又势不可挡。
粗壮的枝干冲破混凝土，掀翻大半个城市，撞塌又一段环带，拔地而起的树木在瞬间完成生长，枝叶生长出来，便完全覆盖了数十里直径的天空。
青衣女子从树荫下走出，她将律者带到这个不存在崩坏的世界。
“真的……是崩坏吗？”
人们颤抖着，身躯的疼痛在提醒他们，这不是梦。
“谁允许你，降临在我的地盘上？！”
天地间不知何处传来怒吼，赵齐远远观望，只见一点银灰色火焰落在巨树的根部，快速蔓延，点燃这覆盖天空的整个树冠。
“他露面了，识境的律者……”
不断有火焰坠下，连带着被灼烧的枝叶，一时间，城市下起漫天火雨。
燃烧的天空，燃烧的雨，以及被倾覆的城市，三者之间是无处逃亡的人类。
这是两名律者的较量。
青衣女子一掌拍在地面，震荡将仍幸存的建筑彻底粉碎，赵齐连忙趴在地上，许久过后，他被碎石掩埋，挣脱出来时，火雨已经停息。
而落在地面那些燃烧着的火焰，凝聚成人形，青衣女子与他对峙，神色漠然。
“我，无处不在。”
……
不知过了多久，目光所及的一切，都零零碎碎不成样子。
巨树在这场战斗中折断，像是破碎的天空。
“停手吧，不抱有杀死对方的决心，我们是分不出胜负的。”
“再打下去，识境破碎，赢家绝不是你我。”
识境律者率先开口，他明白，自己必须保留力量，维持这里的稳固。
先前抵御一次外来的攻击，让他倍感压力，一直没有露面，这一次是无可奈何。
青衣女子没有回复，但她的态度说明一切，没人想要两败俱伤，
除了——
“隔绝崩坏，你做出这种决定，就是害怕落得这种……狼狈的境地吧？”
赵齐从废墟中走出，要说面对律者，他应该害怕才对，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他十分淡然。
“也是，明明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对每一个细节牢牢掌控，却拿它孕育出来的律者，毫无办法，只能妥协。”
他在知晓这里的人们并没有接受到兰的通告时，十分不安，兰的庇佑还能否帮助他躲避律者的窥探呢？
赵齐先前并不知道，甚至连丝毫异常都不敢表现出来，老老实实配合幻境的接纳。
“你……”
律者确实没能掌握赵齐，稍一探查，才从虚灵的接触当中得到线索。
“看来，那些废物小瞧了你，一个外来的个体，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推翻……一名创世者的掌控？！”
就凭在识念集体中植入律者与崩坏？用一名人造衍之律者？
可笑！
“你甚至抵抗不了我的吞并，带着你那点可怜的力量四处流浪，靠人帮助才从迷茫中走出来……呵呵，看来将你送过来的人，没什么眼光。”
赵齐一步步走近，他身上的衣物破烂，步伐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说过，有时适当展示自己的无能，猎物才不会急着逃跑。”
胸前的吊坠被他摘下握在手里，那抹冰凉逐渐炽热，绽放出金光。
“熟悉的力量……之前被抵御下来的那道攻击，来源于你？！”
律者认出来了，他并不是在和赵齐说话。
少女持剑的身影逐渐与赵齐重叠，他的手中已然多出一柄骑士剑。
他染上她的力量，神情也是一样的蔑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少女借赵齐之口回答，紧随其后的，是舞动的寒芒。
“是为，净世之人！”
……
……
……
（把关键的一部分稍作解读：顾漓是真正的顾漓，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但其他人要么不是人类，要么无法清醒
她是识念集体的一部分，没有摆脱识境律者
赵齐确实做到了与识境脱节，始终没有被律者注视
上篇两人试探对方的身份，顾漓尝试暗示，直到书店赵齐说出暗号，两人互相确认身份，但顾漓仍只能慢慢引导
她不知道赵齐打破识境的办法是什么，也不能知道。和她一样的其他人都被律者注视着
赵齐带来了崩坏与律者的概念，和意识中的信息，经由顾漓植入了这些信息。
上一章的东西本章就能揭露，所以干脆在这里做个解释。
几层幻境划分：
躯体的认知、堕落、淬炼：执，欲，秽
精神的认知、堕落、淬炼：识，妄，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