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虚妄之地。
流光横竖交错，犹如棋盘一般的平台覆盖在虚空中，仿佛站在这里，便能够看到星辰升落，宇宙演变，事实也确实如此，这是虚妄之律者塑造幻境的基层，难以毁坏的区域。
而现在，数不尽的碎石落下，甚至巨大的天体也被牵引过来，向着平台坠落。
在这毁天灭地的灾难下，却有一庞然大物屹立不倒，祂是不再沉默的见证者，亦是这灾难的主导者，
方延踩在一块落石上，那落石便悬停在半空，停止下降。
他看向下方盘膝而坐的徐慕迟，神色微动，抬起手对准，五指缓缓合拢。
然而下一刻，强横的剑气穿过虚妄之地，沿途的落石瞬间一分为二，不仅如此，剑气势不可挡，似乎要将整片星空切开。
方延收回手掌，他险些被伤到。
无神的双眸向一旁看去，想要找出袭击之人，旋即，嘴角上扬，但神情依旧麻木。
“是你啊。”
他的语气似是惋惜，似是感慨。
碎石与烟尘散去，露出一对恶狠狠注视他的湖蓝眼瞳来。
“你不是我认识的方延。”至少，她认识的那个方延，不会对战友出手。
“重要吗？”
方延没有否定，只是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反正，这样的结局，又改变不了丝毫。”
“倒是你的力量……真是意外。”
说罢，方延一手化掌拍出，另一手对着徐慕迟落下，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睥睨棋盘的执棋者，轻易决定每一子的死活。
见此，白焉眼底闪过红光，一巷烟雨上附着的血色更加浓郁几分，她越来越接近上一次与律者死斗的状态。
“那样也好……我有信心坚持下去。”
血色剑光横扫，强绝的能量将场中的天体残骸掀飞，山岳大小的落石甚至直接湮灭在震荡之下，连带着方延的指令，一同化为齑粉。
“哈……”
他神色终于有所变化。
人类……是如何驾驭这种力量的？他从未知晓。
但看到白焉手中闪动血色的剑时，方延明白了，这剑，她曾说要自己转交给徐慕迟，即便是随时丧命的情况……
徐慕迟给她的，能够驾驭律者力量的武器吗？而如今，又是为了守护徐慕迟，选择出剑。
方延内心无语地笑了下，看来，于白焉而言，徐慕迟大于剑大于她自己，而对于徐慕迟……
想到这里，方延的手微微颤抖。
这样危险又强大的东西，怎能交给一个弱不禁风的人。
但事实却是，这个“弱不禁风”的人，如今竟想着拦在虚妄与原罪之前，做一个不知死活的蝼蚁。
虚妄与万象的权柄抗衡着，白焉将剑高举，无穷无尽的崩坏能聚集而来，但也有相当多一部分被驱逐，能量汇成旋涡，搅动着虚妄之地的星空。
但她的目光却没有放在方延身上。
“虚妄，何故踌躇？”
那声音仿佛来自浩瀚宇宙之外，无限遥远，又好像来自深渊，不尽深邃。
祂一活动，方延的嘴角便淌出血，哪怕在这里他有造物主般的力量，也有些不堪重负。
白焉抬起头，少见的沉默，被星光照耀下的小脸布满了凝重与坚毅。
沿着她的视线，只见两团紫色烟尘，犹如创世之柱般的星际尘埃凝聚，化作祂的手臂，
大到夸张的裂缝撕开虚妄之地的虚空，露出猩红的眼睛，日月周始早已不再，数不尽的星辰被同化影响，化作铺满了虚空的巨大眼球，数千个……数万个……直到比沙海中的沙粒更多，占据整个宇宙。
而现在，所有眼睛的目光聚焦于此。
一个虚数之树上无数宇宙中最庞大的意志集群、一个以同化权柄，觊觎万千文明的恶神。
也许，这些眼睛每一个都曾是一个辉煌的文明，它们走出星系，走向宇宙，但现在，全都成为这目光中的一缕。
无数场灾难的缩影，伴随着祂面世。
降临曲，神罚曲，终末曲……祂平等地带来绝望，以不可战胜之身。
明明是十分骇人的场面，却有神圣的恢宏颂歌在虚妄之地响起，仿佛在恭迎祂到来。
祂向着白焉伸出手，面对这一掌，谁都会不可避免地战栗，毕竟，连太阳都不过祂指尖大小！
白焉不受原罪影响，可内心还是出现了十分压抑的感觉，她能仰仗的，只有手中的剑。
“但愿同等阶的权能，能够和祂抗衡。”
蓄势已久的一剑挥出，日月为之黯淡，血色剑光带着滔天威势与那手掌相碰，余波将方延刚捏出来的荒星震成尘埃，他也不得不远离。
方延的眼底浮现一丝期待，但又很快隐藏起来，凝聚了虚妄之地力量的一剑，确实超出他的期望。
但，那手掌只是停顿些许，朦胧的手指骤然发力，将剑光推回，见此，白焉原本有些惊喜的表情也变成了骇然。
终于，祂一握，剑光破碎，连带着周遭的万物一同湮灭。
早有准备的白焉已经跑远，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虽说不解决这家伙整个世界都会有超级大麻烦，但她判断得出来，自己根本做不到。
远处的阿迟已经隐隐脱离了虚妄之地的掌控，但像是睡着了一样，这么大动静都没醒。
白焉扭头看了一眼，踏上飞剑远遁向徐慕迟，
联合别的强者，人类也好，律者也好，才有战胜那家伙的可能，她可不想带着阿迟在这里送命！
然而，就在白焉向着徐慕迟伸出手，近在咫尺时，一道紫色流光划过，将白焉击飞，随后，毁天灭地的冲击传来，女孩娇小的身躯犹如骤雨中的落叶一般飘荡。
“咳……咳！你……！”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女孩的剑已脱手，被方延握住剑身。
这武器伤到了他，剑刃切开手掌皮肉，渗出鲜血，但方延不在意，他端详着一巷烟雨。
“使用它，代价不小吧。”
为何……徐慕迟会让她用这样的剑，难道，这女孩于其他人而言，只是消耗品吗？
白焉抬起头，模样有些凄惨，但那双好看的眼眸却是闪动着诧异。
她看到方延神情中的挣扎，一手握住一巷烟雨的剑刃，以及另一手刚刚闭合的折扇。
“……方延？”
”唉……”
少年一步步走来，满是鲜血的手拨开白焉有些凌乱的头发。
“不要想着逃走，死在这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