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妤一踏入前厅,便看见于明哲正在凑在一个小太监旁边,于明哲心高气傲,怎么会对一个下人低三下四,难道说这小太监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一时间有些好奇,秦妤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悠闲喝茶的人身上。此人一席藏色宫服,面容稚嫩,看着尚未及冠。
小太监翘着腿,见到秦妤依旧坐在原位,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甚至还不耐烦的抱怨:“长公主殿下真是好大的架子,可让咱家好等。”
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秦妤看向那小太监的目光里满是鄙夷,手腕轻抬,秦妤只是挥了挥手,便有侍卫上前,将那趾高气扬的小太监押在了地上。
小太监被钳制着也不安分,见挣扎无果,便恶狠狠地看向秦妤,威胁道:“咱家可是圣上派来的,长公主如此对待咱家,皇上知道了定然要怪罪殿下。”
秦妤摇了摇头,有些失望,本以为是个有能耐的,到头来也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奴才罢了。
秦妤看都不看他一眼,犹自走到主位坐下,紧接着便有侍女递上一盏清茶。
素白的手指摩挲着茶盏,茶水的温度透过杯壁,温暖了泛着凉意的指尖。
小太监一直嚷嚷个不停,秦妤听得有些烦了。
没动过的茶水被秦妤放在了一旁,茶盏触碰到上好的梨木发出闷响。不大的声音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噤了声,就连一直在反抗的小太监都停下了挣扎。
眼尾略略上挑,秦妤靠着椅背,双腿交叠,一手支着头,慵懒至极。
秦妤淡淡瞥了那小太监一眼,轻笑一声:“区区一个阉人,敢威胁本宫,该说你是有骨气呢?还是无知者无畏呢?”
“殿下,这小公公是刚入宫的,不懂规矩……”
“碰——”茶盏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同时打断了于明哲未尽的话语。
秦妤抬着手,睁大了眼睛,一副惊讶地样子,还故作无辜地道:“呀!本宫不小心手滑了,驸马刚刚说什么来着?”
虽是问句,但未等于明哲回答,秦妤便自顾自地道:“本宫想起来了,驸马是想为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求情。”
“怎么会呢?殿下想多了,臣的意思是这奴才藐视殿下,该杀。”于明哲陪笑道。
于明哲看向那小太监,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先前烦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驸马既然都这么说了,本宫也不能驳了驸马的意思不是?”
秦妤漫不经心的扫了那小太监一眼,轻笑一声:“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驸马的话吗?还不快将这碍眼的奴才拖出去。”
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可却泯杀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小太监呆愣在原地,忘记了反抗,大张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秦妤,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直到身体被人架起,小太监才回过神来,奋力挣扎,口中不断叫嚷:“咱家可是圣上的人!就算是长公主也没资格处置咱家!”
那两个侍卫并没有被唬住,不顾对方的挣扎,面无表情的将人拖了下去。
反观其他的婢女侍从神情也并无波澜,显然这种事在公主府早已屡见不鲜。
似是被小太监凄厉的声音吵得,秦妤有些头疼,手指在额角轻轻揉按。随意的环视着,直到看到那被放置一旁的圣旨才停下来。
秦妤的目光停留的时间有些长,高管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了然,亲自上前将那圣旨递到了秦妤手上。
展开圣旨,扫视着其间内容,看着这与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内容,秦妤笑了。只看了两行便将圣旨扔在了一边。
毕竟这上面的内容她早已知晓,也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秦妤弯着眉眼,侧首看向于明哲,也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对方。
圣旨上究竟写了什么于明哲是知道的,可秦妤的目光却让他没来由的心慌,就连背上都渗出了冷汗。
“京兆尹。”秦妤的指尖缓缓敲击着扶手,陷入了沉思。
跟其他在京都任职的官员相比,京兆尹这个位置属实上不得台面。不过这个位置却不好坐,历来上任的京兆尹没有一个长久的,最久的也不过只有三年。
京兆尹处理京城中的大小事务,少不得要得罪权贵,如今于明哲名义上是她的驸马,就算秦妤在厌恶他,只要他一日是驸马,他做的事就会一分不少的算在秦妤头上。
小皇帝让他当京兆尹,无非是想祸水东引,让自己与整个京城的权贵交恶。
汗湿的衣衫被微风拂过,于明哲全身只觉着全身泛寒,心跳的频率逐渐减慢,直至与那沉闷的敲击声一致。
敲击声听了下来,如深潭般沉寂的杨某,让人看摸不准她得想法:“倒是个不错的职位。”
听了这话,于明哲顿时松了口气。明明没有多久,却总仿佛经历了一辈子。以他对秦妤的了解,只要她最开始没有反对,之后便不会阻挠自己。
果不其然,秦妤什么都没问,只是吩咐下人上了晚膳。
“今日这道清蒸鲈鱼看起来不错,臣记得殿下最爱吃鱼了,殿下快尝尝。”
看着眼前的莹白鱼肉,秦妤没有一点胃口,但她却没有拒绝于明哲夹到面前的鱼肉,浅尝一口后点了点头:“鲜香可口,果然不错。”
秦妤笑意盈盈地看向于明哲,一如重生前那般:“驸马有心了。”
既然于明哲想要讨好她,那她不妨将计就计,正巧她也想知道皇帝究竟想利用于明哲做什么。
沈江不知道秦妤的目的,看着两人相敬如宾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终究是他贪心了,在殿下心里,他与其他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眼睑低垂,不在去看让自己伤心的画面,在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他不过是殿下的一个护卫,殿下的所作所为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拦,他能做的只是为殿下扫清障碍。
看似其乐融融的景象,可身在其中的人都各有所图。
离开前,秦妤嘱咐侍女,让她们将梅院收拾一番,还特意交代驸马以后就住在梅院。
梅院是距她寝殿最近的院落,想要让敌人露出马脚,就必须让对方放松警惕。
回到寝殿,秦妤在高管家耳边低语几句,紧接着高管家就离开了,关门的时候还特意看了沈江一眼。
可惜,沈江心绪不宁,根本就没注意到,甚至连秦妤方才的耳语都没听清。
秦妤摆了摆手,寝殿内的暗卫顷刻间离开,偌大的寝殿真正只剩只剩下他们二人。
下人的动作很快,寝殿内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
秦妤逐渐向沈江逼近,面颊贴近,鲜红的唇瓣在距对方耳畔不过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本宫说过要罚你的,还记得吗?”
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沈江甚至能清晰的看见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看起来暧昧至极的氛围,却让他遍体生寒。
“属下不敢忘。”沈江站在原地,等着秦妤的审判,一双眼睛黯淡无光。
不敢,秦妤身居高位,这个词别人经常跟她说,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从沈江嘴里说出,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火气。
他在怕她。
本不打算将他怎么样,如今秦妤却改了主意。
秦妤略向后退了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他的一双眼中带着引诱,正要开口,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殿下,高管家说您要的东西已经备好了。”
秦妤敛了笑意,沉声道:“进来吧。”
那垂着头,一双眼睛丝毫不敢乱瞟,将手上的食盒放在桌案上,便在原地等候着秦妤。
秦妤毫不避讳,当着那侍女的面,凑到沈江耳边,指了指那食盒,低声道:“这是给你准备的。”
宫里规矩多,晚膳的时候秦妤要应付于明哲,沈江一直跟着自己,这一天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自己就算要罚他也不能什么都不顾。
沈江听了这话,瞳孔睁大,眼底尽是喜悦,殿下也不是一点都不在乎他的。
没等沈江开心多久,秦妤又道:“记住,在本宫回来之前,你不准离开寝殿半步。”
说着秦妤在他耳尖处轻轻咬了下,瞬间,沈江整个耳朵都红了。
轻笑一声,不在理会对方呆滞的模样,秦妤转身离开寝殿,徒留沈江一人站在原地。
一时的冲动散去,沈江眼里的光彩再次消失不见。动作机械的将那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出。
准备的饭菜很好,但沈江却味同嚼蜡一般,不断地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心中苦涩逐渐蔓延。
殿下是长公主,他身份低微,有什么资格肖想殿下,殿下是天上最耀眼的星辰,身边从不缺人,自己什么都不是,如何入得了殿下的眼。
公主府内有一汪天然的温泉,月色倾泻而下,水光被映衬的粼粼生辉。
一双雪白的藕臂搭在池边,手腕将一道青紫的淤痕格外显眼,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水面,遮盖住水下春光。
“殿下,这伤再不上药,明日怕是看着更加骇人。”话落,高管家将备好的膏药递到秦妤面前。
秦妤没接,闭着眼,十分慵懒地靠在池壁上,水汽向上漂浮,半遮住她的面容:“高伯,本宫要的东西呢?”
高管家拿出一个长木盒以及白玉瓷瓶放置在一旁:“殿下,您的伤……”
“把药膏放在旁边就行。”秦妤打断他的话,睁开双眼,略过瓷瓶,拿过了那木盒:“高伯,你先出去吧。”
高管家在心中叹气,不管怎么说殿下至少将药膏留下了,这也是好事。
一寸一寸地抚摸着盒上的浮雕,手指些微用点力,便轻易打开了木盒,里面放着的是一柄长剑。
剑长三尺三寸,剑柄上镶着一颗红玉髓,剑鞘由上等的檀木制成,周边以金银勾勒,简洁而华美。
抽出的剑身上露出白虹字样,利刃闪烁着寒光,剑身上照应着一双深邃而魅惑的眼眸。
“嘶~”
指尖传来的刺痛换回了秦妤的神智,下意识地低头察看,指尖上多了一道血痕,渗出的血液顺着剑身流淌,最后落入温热的泉水中,没留下丝毫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