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渐歇,注意到沈江身上再次裂开的伤口,秦妤重新给他上了药,同时忍不住打趣:“不是说不碍事吗?伤口怎的又裂开了?血都弄到我身上了。”
“殿下……”
沈江没听出她调笑的语气,还以为秦妤是在责怪自己,一时间垂下眼睑,不敢去看她,生怕再惹得她不快。
见人耷拉着眉眼,一副失落的样子,秦妤有些无奈,指腹挑起他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一双弯着的桃花眼满含笑意:“呆子……”
“方才不是还机灵的很吗?这过了多大会儿功夫,竟连玩笑话都听不出了?”秦妤松开手,在他额头上点了点,眉眼间多了几分宠溺。
不顾沈江怔愣的神情,秦妤轻轻一笑,指了指放在桌案上的一件衣服:“换上吧,早就让人做好了,如今终于有机会给你了。”
说罢,转身迈入了屏风后,沐浴更衣。
屏风后传来阵阵水声,沈江回过神,目光落在桌案上的衣服上,不由瞳孔睁大。
那不是平日里的侍卫服,而是一件玄青色的华服,就算他对衣料一窍不通,也能看出这身衣服用的是上好的锦缎。
他不过是个侍卫,这身衣服若是穿在身上,便是逾矩。
秦妤随便披了件外袍,赤脚踩在地上,有些微凉,未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发梢还滴着水,浸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身后。
从屏风后出来,见沈江仍旧站在原地,身上只穿了件寝衣,一旁的备好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叠着,一看就没动过。
莲步轻移,秦妤在他面前站定,抬手在他耳垂上捏了捏,笑问道:“不是说了让你换上吗?怎么不穿?不喜欢?”
秦妤身上这件外袍几乎起不到什么遮掩的作用,刚沐浴过后的肌肤微微泛红,只一眼沈江便红了耳廓。
想要移开视线,可眼睛却不听使唤,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她看,注意到她是赤足踩在地面上,皱了皱眉,低声劝道:“殿下,小心着凉。”
听了这话,秦妤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但却故意装作没听见,挑了挑眉,继续问着方才的问题:“告诉我,是不是不喜欢?”
秦妤就这么看着他,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非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沈江哪里经得住被她这么看着,躲避着她的视线,解释道:“没、没有不喜欢。”
“既是喜欢,为何不换上?”秦妤进一步问道,这人总是这样,问一句答一句,从来不会多说几句解释的话。
沈江有些犹豫,但面对她的问话,还是如实回答:“殿下,这身衣服逾矩了。”
得了回答,秦妤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想了很多种原因,却独独没想过这个,真是个呆子,不但人傻,就连记性也不怎么样。
指腹不住的在他耳后摩擦,眉眼间盛满了盈盈笑意,朱唇轻启,出口的话语尽是玩味和调侃:“你倒是说说看,这衣服究竟哪里逾矩了?我的刺史大人……”
秦妤的重音落在后几个字上,沈江顿时红了脸颊,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殿下说的没错,殿下在皇帝那给自己讨了官职,如今他已有官位在身,不再是一介白衣了。
指腹捏着他的下颌,秦妤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处落下一吻,笑道:“怎么还不换上,难不成是想我亲自动手不成?”
“属下自己来就好,怎敢劳烦殿下……”沈江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秦妤已经展开了衣袍,看着他的眉眼间柔情尽显。
“抬手。”秦妤挑眉,声音虽然柔和却也让人觉得不容抗拒。
秦妤说一句,沈江动一下,身体僵硬,活像个木偶娃娃,只知道听人摆布。
见他如此局促,秦妤没忍住,笑出了声。
系上腰封,秦妤抬眼将人打量了一番,沈江本就高挑,常年习武的身体没有一丝赘肉,这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他身量颀长,咋一看倒像是个公子哥儿,可到底少了几分世家弟子身上的风流。
秦妤看着倒是颇为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他回神后嫣然一笑:“别傻愣着了,过来给我梳妆,再耽搁下去,晚宴都要开始了。”
可最后到底还是误了些时辰,到的时候,文武百官皆已入座,皇帝独自坐在上首,偌大的地方就只剩下两个空位。
秦妤姗姗而来,百官虽有怨言却也不敢出声指责,就连皇帝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多说什么。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布日固德竟说出了在场官员不敢说的话。
“小王素闻中原尚礼,长公主姗姗来迟,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布日固德抚摸着肩上的雄鹰,目光落在秦妤颈侧的那一抹暗红上,晦暗不明。
在场的人大都久经风月,哪里会看不出这痕迹究竟是怎么留下的。
不过秦妤一点要遮掩的意思都没有,而是拿过酒盏,弯了眉眼:“一时贪欢,误了时辰,诸位勿怪,本宫在此自罚三杯。”
话落,没有一丝迟疑,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连着喝了三盏酒,秦妤才抬眸,注意到布日固德的视线落在沈江身上,秦妤便猜到他想说什么,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先一步道:“沈大人不胜酒力,他的罚酒,本宫替他喝了。”
秦妤连着喝了几杯酒,却依旧神色自若,倒是沈江,明明滴酒未沾,却红了耳廓。
朝堂上混的大都是人精,他们清楚,秦妤这一出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她在告诉他们,沈江是她的人,他们动不得。
朝臣心思各异,一时间宴席到显得格外安静,还是皇帝开口打破了这一沉寂:“姑母怎的还站着,你们是没长眼睛吗?还不快请长公主入座。”
一旁的小太监听了这话,连忙引秦妤入席。
步子迈的不大,但每一步都极尽婀娜,摇曳生姿,但却又不失端庄,妩媚和庄严本该是天差地别的两种神态,可同时出现在秦妤身上又显得极为契合。
这个尺度被秦妤拿捏的恰到好处,多一分过于柔媚,少一分则失了气度。
没走几步,秦妤就停下了脚步,小太监正欲开口,却见秦妤转身对沈江笑了笑,指了指下方的一个空位:“沈大人还跟着本宫作甚,大人的位置在那里。”
沈江的视线顺着秦妤所指的方向落在那个空位上,张了张嘴,不过话尚未说出,就被秦妤先一步打断。
“记得别喝酒。”秦妤低声嘱咐。
沈江的心思太好猜了,不用说,秦妤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如今文武百官,外邦使臣都在,可容不得他乱来。
被秦妤一打断,沈江也意识到了现下的场合,就算心中不愿,也只能向事先安排好的位置而去。
待到两人落座,这场宴席才算是正是开始,一时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伴随着舞蹈和乐声时不时传出一阵欢声笑语。
今日这场围猎,长公主可谓是最大的获益者,不过前来恭维的人却寥寥无几。
一来是因为秦妤过去的手段让朝臣畏惧,怕自己哪一句话就惹了她不快,二来则是他们大都自视清高,觉得去逢迎一个女人有失体面。
如此,以至于这些大臣都一股脑的跑到了沈江那边。
沈江对于正在表演的歌舞兴致缺缺,一双眼睛总是不住的往秦妤那边瞄,原来有了官职也不是很好,害的他如今连守在殿下身侧都做不到。
突然间眼前多了一个人,将他的视线挡住,沈江皱了皱眉,正欲开口,身旁却莫名地多了好几位大臣,每人的手上都端着酒盏。
“恭贺沈大人一跃成为刺史……”
“沈大人斩杀猛虎,武艺超群,前途定是无可限量……”
一声接着一声的恭维,吵得沈江心烦,想要将人赶走却碍于对方都是朝廷要员不能动武,沈江只觉手足无措。
秦妤冷眼看着这一切,对于这些大臣的行为早有预料。
目光在落在那被众大臣围在中间敬酒,却碍于她方才的嘱咐而不知所措的人身上,原本泛着寒意的眼眸瞬间被柔和下来。
看着沈江那副无所适从的样子,秦妤暗自失笑,抬首看了伫立在身后的高管家一眼,笑道:“高伯,麻烦你了。”
高管家一直注意着秦妤的神色,纵使秦妤没明说,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殿下客气了,这是老奴该做的。”说罢,高管家便向沈江那边走去。
沈江正苦于该如何推辞,面前就多出了一只布满皱纹的手臂,拦住了敬过来的酒盏。
众大臣见是高管家,顿时禁声,长公主府上的管家是当年皇后手下的内侍,自长公主出生就跟在她身边。
纵使对方只是一个太监,他们也不能不给对方面子。
沈江一抬眸,只见高管家笑眯眯地看着那些大臣,声音轻缓却有力:“殿下吩咐了,不让沈大人饮酒。”
“诸位大人的好意老奴带沈大人谢过了,各位若还是非要敬酒,可以去找殿下,殿下说了,但凡是敬沈大人的酒,殿下都替沈大人喝了。”
高管家这话一说完,朝臣轰然而散。
高管家虽然这么说了,可却无一人敢去秦妤面前敬酒,开玩笑,他们又不傻,哪里会真的跑到她面前找死。
喧闹声不见,沈江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看向高管家,试探地问道:“高伯,您这是……”
“正如大人所想,是殿下的意思。”高管家点了点头,弯着的眉眼间满是笑意。
得了回答,沈江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的殿下在护着他。
想到这,沈江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秦妤,若不是场合不允许,他恨不得立刻过去将她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