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雪积攒不下来,可一场雪过后,天气明显要比之前冷上几分,不过毕竟已经到了新的一年,想来之后是不会再冷了。
秦妤本就不爱出门,天一冷,更是越发的不爱动弹了。
年还没过,也就没什么公务要处理,是难得的闲暇。
秦妤依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未施粉黛,乌发尽数披散,手上拿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慵懒至极。
屋里没有外人,仗着屋里炭火烧的旺,秦妤仅穿了一件寝衣,一双玉足暴露在外。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不等寒气侵入,就被人眼疾手快地关上了。
听到声响,秦妤的目光自书卷上离开,看着那逐渐向自己靠近的人,弯了眉眼:“都说了什么?”
半个时辰前侍女来报,说是柳家的管家求见,秦妤懒得动弹,便让沈江去见了。
闻言,沈江没立刻回答,反而将视线落在她裸露在外的脚掌上,皱了皱眉:“殿下仔细着凉。”
说着径自坐到榻尾,伸手将那双玉足捉在手上,纵使屋内温暖如春,手下的肌肤依旧是一片冰凉。
秦妤挣了一下,没挣动,便也就随他去了。
自除夕那夜后,这人在她面前倒是越发的随意了,不过她也乐得见对方如此。
沈江一边给人捂着脚,一边从怀里抽了张帖子出来,送到秦妤眼前。
见状,秦妤合上手中书卷,将那帖子拿了过来,只看了两眼,便皱起了眉头,这是一张请柬,说是柳家那小丫头生辰请刺史携其夫人一同前往。
抬眸看着眼前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人,秦妤挑了挑眉:“上面写的东西,你都看过了?”
沈江点头,同时问道:“殿下要去吗?”
“请柬都送来了,我为何不去,更何况我早就想见见我那嫂嫂了。”说着,秦妤顿了顿,眸色有些发暗:“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这么快就说服了他母亲。”
不外乎秦妤奇怪,当初兄长派人接对方入京,她都给拒绝了,可见对方不是那种贪恋权势的人,甚至可以说她是厌恶皇宫的生活。
柳晏那小子的野心昭然若揭,他看上的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秦妤一时间倒是有些好奇,那小子究竟是怎么说服他母亲的。
待到手掌下的肌肤温热,沈江才松开手,紧接着长臂一捞,将人抱在怀里,拿过她手上的书卷,翻了翻,待看清上面的内容,不由有些讶异。
“殿下名下的商铺不一直都是由洛先生打理吗?殿下怎么突然看起这些讲如何经商的书来了,难不成殿下是想亲自打理那些商铺不成?”沈江敛去眼底的惊讶,低声询问。
秦妤失笑,抽回那书卷,抬手在他额前敲了下:“平日里的政务就够费心的了,我哪来的精力去打理商铺。”
“再说了,那些铺子交给洛寒川管,跟我自己打理也没什么区别。”秦妤随手将那书扔到一旁,侧头靠在沈江怀里。
“那殿下看这些,是要做什么?”沈江把人往怀里揽了些,以他对秦妤的了解,她绝不会做无用功,定然是有所计划。
秦妤勾唇一笑,淡淡道:“商人和执政者还是有区别的,那些在商场上如鱼得水的商贾,到了朝堂根本无法立足。同样,再如何权倾朝野的人,不懂商场上的规则,最后也只会被淘汰。”
“古往今来,又能有几个如洛寒川这般,同时在朝堂和商场站稳脚跟的人。”秦妤顿了顿:“再者,就算是洛寒川也不是一蹴而就,他最初从商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提及洛寒川,秦妤眼底闪过一抹愧色,说到底,要不是为了救她,洛寒川又如何会毁了仕途,以他的才学,本该是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如今却只能做一个商人门客……
秦妤平复心绪,绕过了这一话题:“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柳家世代从商,如今就这么一个继承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想要他们放人,朝堂上那些手段是行不通的。”
听了这番话,沈江像是想通了什么,试探地道:“殿下是怀疑这是一场鸿门宴?”
秦妤摇头:“这倒也未必,毕竟无论从何种层面考虑,柳家与我都不是站在对立面的,他们缘何要想不开的与我作对。”
“左右他们也不会对我不利,与其费心去猜他们想做什么,倒不如想想该送那小丫头什么做生辰礼来的合算。”
这么说着,秦妤倒也不再烦心,将那帖子放到了一旁收了起来。
那小丫头的生辰在正月初十,倒也是个好日子。
这一次有了请帖,秦妤没有在被拒之门外,柳府的管家将两人引入府内,一路上对秦妤恭敬有加,倒是有些忽略了沈江这个刺史,想来是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
一路上,秦妤没有看见任何宾客,不由皱了皱眉,这府上未免太静了些。
管家将两人带到一处院落,便停了下来,躬身道:“夫人,大人,我家老爷和小姐已在屋里等候多时。”
闻言,秦妤心中了然,小丫头的生辰是真,不过这所谓的生辰宴是家宴,他们不过是借这个由头叫自己过来罢了。
扫了那管家一眼,见他没有要跟着的意思,秦妤也不犹豫,拉着沈江,径直敲响了门扉。
“两位请进。”屋里的人显然知道来者是谁,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这是一道男声,想来是柳家现在的当家人,判断出对方的身份,秦妤当即推开了门扉,可当她看清屋内的人时,却不由一怔。
那端坐在茶案前的妇人,正是她那日在知府府上,让她印象深刻的人。
认出对方,秦妤一时失笑,想不到她竟是早就见过这位了。
视线自她身上离开,秦妤不动声色的将这屋里的人打量一番,两个孩子在一旁玩闹,身旁有个中年男人陪着。
那男人看见两人,便迎了过来。
“沈大人”男人先是同沈江打了个招呼,随即看向秦妤,张了张口,没说话,似乎不知该如何称呼。
秦妤莞尔一笑:“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礼节,柳老板唤我庆德便好,若是真算起来,我还要叫柳老板一声兄长呢。”
“使不得,使不得……小姐这是折煞我了……”柳老板连忙摆手,他早就听闻庆德长公主杀人如麻,虽说庆德只是封号,他也没那个胆子叫的如此亲近。
对此,秦妤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旋即坐到了柳小姐的对面。
而沈江则是习惯性的站在她身后。
柳小姐抬眸看了两人一眼,便垂下了眼眸,也不说话,自顾自的饮茶。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可孩子却没那么多心思,察觉不出大人之间的心思各异。
自秦妤一进屋,那小丫头的目光就停留在秦妤身上,这会儿趁着没人注意,哒哒地跑到了秦妤面前:“姐姐好漂亮啊!”
小丫头的声音脆生生的,想让人忽视都难,柳老板见自己外甥女的这番举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虽说明知对方是这小丫头的嫡亲姑母,不会对她不利,可柳老板还是止不住的担忧,毕竟对方可是杀人如麻的长公主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秦妤一愣,低头看着身边大约十岁的小丫头,秦妤露出笑颜,微微弯下腰身,同那小丫头平视:“论辈分你可不能叫我姐姐。”
“那我该叫你什么啊?”小丫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狐疑的看着她。
秦妤心情不错,双臂一伸打算将小姑娘抱起来,可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要不是沈江及时托了小丫头一把,她非得将人摔了不可。
“殿下,我来吧。”说着沈江就要去接那小丫头。
“不用,是我一时估量错了。”秦妤摇了摇头,借着他的力将小姑娘抱到腿上坐着。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似乎并未察觉自己方才险些要摔,见秦妤跟别人说话,再一次道:“你还没告诉我,我该叫你什么呢?”
秦妤被这小丫头逗笑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眉眼间笑意不减:“你呀,该叫我姑姑。”
“姑姑?那我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你?”小丫头看看她,又看看其他人,似乎是并不相信她的话,急于找人求证。
秦妤一愣,没料到小姑娘会这么问,不过只是片刻她就编好了理由:“因为姑姑很忙,这次好不容易休息,这不就来给你过生辰了吗?”
小丫头有些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亲人,想从他们口中得到答案。
柳小姐缄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柳老板则是猜不出秦妤的心思,不知该不该说。
对上妹妹的目光,柳晏眸色暗了暗,终究是对妹妹点了点头。
得到了哥哥的肯定,知道现在抱着自己的人真的是她的姑姑,小丫头原本还收敛些的性子彻底放开了,一双小手往秦妤面前一伸:“姑姑既是来给我过生辰的,那我的生辰礼呢?”
小姑娘这般不见外是她没想到的,不过秦妤也不恼,抬手刮了下小姑娘的鼻尖,还特地放柔了声音:“礼物自然少不了你的,不过你是不是该告诉姑姑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我姑姑,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名字?”虽然这么问,但小丫头还是将名字告诉了秦妤:“姑姑记住了啊,我只说一遍,姑姑可不许忘了。”
“我叫柳昙,昙花的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