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在南城军区医院那一个星期,路志铭一共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月。按说他早就可以在家休养了,但他还是选择在医院住着,一是刘岚坚持让他在医院养的差不多了再回家,二是为了让顾以峰消气。
顾以峰去过一次医院,路志铭跟他坦白了,但他没说是为了想做顾绍雪心里的英雄,他知道,若是他说了,他就永远失去顾绍雪了。
顾以峰像是早就知道,就等着路志铭跟他坦白一样,没有发怒,只平静的说了一句,“没有下一次,也不允许你有下一次,否则我真的会毙了你!”
离开病房的时候,顾以峰在床头柜上放了一个小盒子。
路志铭打开看了一下,是那颗从他左肩取出的子弹。
后来,这颗子弹被路志铭锁在了保险柜里,就放在结婚证的旁边。
顾绍雪每天跟他视频,但她从来没主动问过他他出事那天的事,只是聊些日常。
这一个月也是他们两个正式在一起后,分离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也让路志铭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相思。
夜里,他把顾绍雪拥进怀里,缱绻厮磨,“小雪,后天是周末,明天我去学校接你放学”。
顾绍雪知道他要接她去哪,迟疑了一下,她轻声道,“再等等吧”。
路志铭有些失望,不是已经答应过了吗?怎么又反悔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等你的伤口好透了吧”,顾绍雪这话不是关心,是暗示。
路志铭并没听出她的暗示,只听出了婉拒。他说过,他猜不透她。
他吻了下她的额头,温声说,“好”。
放开顾绍雪,他躺回到自己的那一边。
那就继续等吧。
十二点多的时候,顾绍雪醒了,路志铭跟她挨的很近。她窝进了他的怀里,并抱紧了他。呼吸很急促。
路志铭轻抬起她的头,让她躺在他的臂弯里,轻声安抚着,“不怕不怕,我在”。
关于顾绍雪总是做噩梦这个事,路志铭问过美国的那个专家,不是陈峰,是那个美国医生。医生说,跟药物无关,因为那个药物的作用机理是让人放松神经的。陈衡君把她的药换了是她们去港城的第二天,但是第一天的夜里顾绍雪就做噩梦了,所以更印证了医生的话。
这段时间,路志铭也反复思考过这个事,他猜想是顾绍雪心里在怕着什么,就像他怕沈周翰那样。那她到底在怕什么?以他对顾绍雪的了解,她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若不是当时她病的很严重,以为自己不久于人世了,怕是她永远也不会告诉他她和沈周翰之间的事。
他曾经怨过她心思深,可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顾以峰也告诉过他,是因为她从小没在父母身边长大,说她是个‘问题孩子’。
是啊,他早就知道,所以现如今,他一点也不怨,若说怨,只能怨自己笨,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小雪,你到底在怕什么?”路志铭喃喃的说。
顾绍雪好像听到了,身体颤抖了一下,路志铭感觉到他腰上环着的手臂把他箍的更紧了。
路志铭把嘴唇贴近她的耳朵,再次轻声安抚,“小雪,别怕,我在呢”。
顾绍雪慢慢放松身体,直到呼吸均匀。
路志铭没有睡,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很久之后,他才睡着。
第二天清晨。
两人在洗漱的时候,路志铭试探着说,“今天放学了,我带你去我那看看,晚上还回来住”。
顾绍雪扯出一张面巾纸,把脸擦干,扭头给了他一个微笑,“好”。
路志铭心下一松,也跟着笑了。
早上的餐桌上,还有顾绍旭。
她回来两天了,整个人被那边的水土浸淫的黑瘦黑瘦的。
苏钰心疼的不得了,虽然在视频里见到过她黑瘦的模样,但真的见了本人,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以后再有这样到偏远地区的慈善项目,你让下属去做领队,你不要去了”,这是苏钰把顾绍旭接回来时说的第一句话。
顾绍旭一头扎进苏钰的怀里,呵呵一笑,“我不深入基层,以后怎么抓管理呢?你看部队的军官,还有政界的干部,哪个在走上高台之前没有去边疆历练过?”
“你以后是要嫁进我苏家的,别操心太多顾家的事”,苏钰抚着顾绍旭又剪成假小子样式的头发,戏谑道,“不过你要是带着鹏泽基金嫁进来,那我支持你历练”。
顾绍旭伸手轻刮了下苏钰的脸,“鹏泽基金,鹏是顾绍鹏的鹏,泽是顾绍泽的泽,跟我可是半毛钱关系没有,我就是个打工人”。
“等我们俩结婚了,我以你的名字命名一个基金”,苏钰说。
顾绍旭微笑着回,“好”。
自上次苏钰和她谈过以后,她就再也没问过苏钰什么时候结婚。
在甘城时,她经常开车去到山顶,或站或坐,或对着风,或对着树,或对着花,或对着太阳,或对着月亮,或对着晚霞,她高声喊着,“苏钰,我爱你!”
喊完,她有时是笑着,有时是哭着,有时边哭边笑。
但她不会在苏钰面前说‘我爱你’了,至少,在苏钰亲口跟她说出这句话之前,她是不会再说了。
“阿钰,除了婚房,你还有别的住处吗?”顾绍旭问。她还靠在苏钰的怀里。
苏钰顿了一下,说,“有,都是我爸早些年买的,你知道的,我这些年都是在家住”。
“因为你从小肠胃不好,静姝姨不让你在外面住”。
苏钰笑笑,“也不全是,是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第二天要穿的衣服,袜子还有鞋,都是我妈帮我放在衣帽间的单独一个储物格子里,家里的阿姨都是我随时要吃饭,随时给我做”。
“我们俩住一起吧”,顾绍旭说完,静静等着苏钰回答。
苏钰没有迟疑,“好”,像是知道她会说这句话一样。“我去跟顾伯打报告”。
“打什么报告?”
“让我们俩订婚啊,顾家的家规我知道”。
“嗯”。
顾绍旭抽出一只环住苏钰腰的胳膊,伸到他的后脖颈,来回拨弄着那里扎手的寸发,动情的说,“你终究是护了我一辈子”。
“你也给了我一辈子的自由”,苏钰一勾唇,露出他不羁的笑容。
“如果20岁那年,我没有出国,我们俩是不是也会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顾绍旭缓缓的闭上眼睛。
长途跋涉了一天,她已经很倦了。也怪苏钰的怀抱太温暖。
苏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角,“或许会吧”。也或许不会。
“你心目中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顾绍旭在梦里问苏钰。苏钰只是笑笑,不说话。
“真的是‘爱如蝉,不能说不能说,一说就错’吗?”顾绍旭又问。苏钰还是笑笑,不说话。
“那我就给你一生自由,许你一生追爱吧”,顾绍旭说。
苏钰还是笑笑,不说话。但是眼睛里亮起了一盏灯。
顾绍旭笑了。
吃过早饭出来大门口,路志铭揶揄顾绍旭,“你这脸晒这么黑,小心阿钰不要你”。
顾绍旭切了一声,“你把心放肚子里,我变成什么样,他都要我”。
顾绍雪把路志铭的话记在了心里,晚上路志铭接她放学时,她问,“我要是晒成大姐那样,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路志铭笑说,“咱俩之间,只有你不要我的份”。
“你那么死皮赖脸的,想不要你都不行”。
“那我能不能死皮赖脸的问一下,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顾绍雪瞪他一眼,“做什么做,伤口都没好利索”。
虽然路志铭已经好了,但他还是接了顾绍雪给他的心疼,“那我们吃什么?”
“我给你做,你躺在医院一个月,我在家学做菜学了一个月,等下你验收一下”。
路志铭一愣,不悦道,“谁让你学做菜了,上了一天的课就够累了,回家还不赶紧休息”。
顾绍雪挑了下眉眼,“你想娶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呢,出门左转不送,而且,你也没那福气能顿顿吃到我做的菜”。
路志铭心里一阵暖,乐的开起了玩笑,“哪里的门左转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我去瞧瞧”。
顾绍雪也能接的住梗,“等下下车就有个车门”。
路志铭眸色深深的看着顾绍雪,“那等下你先下车,站在车门的左边”。
顾绍雪凝上路志铭的眼神,似是玩笑,似是认真的问,“要是我站在车门的左边,你不下车了怎么办?”
路志铭假装想了一下,“那你就回来把我拽下去,然后收拾我一顿”。
“你不下就不下,我不会回去找你!”顾绍雪忽然大声说。
路志铭被吓了一跳,赶忙握住顾绍雪的手,“我错了我错了,我怎么会不下车,你就在外面,我怎么会不下车”。
“你会!”顾绍雪眼圈忽的红了。
“不会不会”,路志铭慌乱的把顾绍雪搂进怀里。
心里满是惶惑:不是开玩笑吗?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顾绍雪开始小声抽泣起来。路志铭嘴上虽然说着错了,心里却不知道他错在哪了,竟把她惹哭了。
他低头寻上她的唇,下巴一扬,捉住两片旖旎,热烈的跟她纠缠起来。
车子到达别墅门口。
“来,跨我身上,我抱你进去”。
顾绍雪单手按住路志铭的右肩,轻轻一跃,右臂勾住他的脖颈时,路志铭也单手把她接起。
“我就说我一条胳膊也能把你抱进来,你还不信”,路志铭垂目看着顾绍雪,傲娇的笑了起来。
惊吓的正在五彩斑斓的花瓣中间悠闲自得飞着的蝴蝶颤了颤翅膀,待它们认出是家里的主人回来了以后,一只一只的欢快的飞过来迎接。大门口两边的篱笆墙上挂满了风铃花,白色的和紫色的各占一边。太阳偏西,在它们原来的色彩上添了一层傍晚的幻影。
一阵风吹过,风铃花摇曳生姿,葳蕤盈香。路志铭抱着怀里的人经过时,他听到了风对风铃花的承诺:一生只爱你,一生只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