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葳从空间里掏出长刀,几下砍断了锁链。
手脚一得到自由,少年立刻将腰带系紧了,低头扒拉着裤子。
玄葳见他动作间难掩慌张,颇有些无语。
“行了,就这样能捂得住什么?我不看你就是。”
少年没吭声,少得可怜的布料扯来扯去,勉强遮住了腿根,掉头就走。
玄葳几步追上去,“你去哪儿?”
少年目不斜视地加快脚步,“回家。”
“噢。”玄葳点点头,也不追问了,就跟着他走。
走出好长一段路,少年到底没忍住,“你跟着我做什么?”
玄葳无辜道:“你也没说不让啊。”
少年一听下意识说:“那你别跟着我了。”
他还以为玄葳会反驳,都做好吓唬人的准备了,没想到玄葳只是随意地点点头:“行。”
然后当真停在了原地。
一瞬间他说不清楚心里涌上来的感觉是什么。
少年抿抿唇,强迫自己忽略这点异样,转身继续走。
他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声音。
很安静。
没有人跟上来。
少年握了握拳,一口气走出去老远。
直到马上就要拐弯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极快地转头看了一眼。
空无一人。
少年绷着的肩膀慢慢塌下来。
好一会儿后,他放缓步子,一瘸一拐走了许久,才回到那个狭小的石屋。
屋子里东西少得过分,一眼就能数全。
少年换掉衣服,潦草地擦了擦身上的血迹,就钻进破旧的被褥里将自己裹起来,闭上眼试图催眠自己。
身上伤口疼得厉害,那群蠢货唯一的脑子大概都用在思考折磨他的方法上了,能让他时刻感到痛苦又不至于死去。
他的经验告诉他,唯有睡过去才能少些疼痛。
横竖他修为不够,无法自行疗愈,也没有药,更没有人会帮他……
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张精致无瑕的脸。
少年皱了皱眉,暗斥自己记吃不记打。
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这世上像那个少宗主一样喜欢给人一点希望再将人打入绝境的恶心玩意多得是,谁知道方才那人是不是?
何况神族的家伙大多虚伪。
虽然……虽然她与其说是虚伪,不如说是恶趣味。
可归根到底,她是什么样的人又与他何干?
总归不可能和他是同类人。
少年自嘲一笑。
“你笑什么?”
突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少年猛然睁开眼。
刚才还在脑子里盘桓的脸就这样出现在正上方,惊得少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玄葳如有预料地迅速直起腰,避免了两人头撞头。
少年眸子睁得大大的,半晌才反应过来问:“你、你怎么在这?”
“我不能在这吗?”玄葳挑挑眉,“那我这就出去了。”
她说着就转身要走,少年脱口道:“我没这么说!”
玄葳嘴角几不可见地翘了一下,回身面对他时却是一本正经,“那你想怎么说?”
少年抓着的被子被揉皱了,他撇开目光,嗓音跟着睫毛垂下去几分,“……随你。”
他说完这句,没听玄葳回应,又带点谨慎地抬眼去瞄她,见玄葳脸上一副了然笑意,捏被子的手更紧了。
“我要睡觉了。”他重新躺下用被子罩住自己,拿背对着玄葳,声音闷闷的。
玄葳扯下他头上的被子,假装没看见那泛红的耳根,把一个青色小瓷瓶扔进他怀里。
少年愣住,就听玄葳说:“治伤的,喝不喝也随你。”
等玄葳出去后,他盯着那个瓶子出神了良久。
浑身发热,意识不清之时,他模模糊糊地想,他大概是疯了。
竟然真的喝下了一个才见过一面的人递过来的药。
但是无所谓了。
反正怎么都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
这一觉很长。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过。
鼻尖浮动着清苦的香气。
他动了动四肢,才发现身上的伤口不知何时都被敷上了草药。
“醒了?”玄葳百无聊赖地倚靠在门口,“你睡一天了。”
少年发怔地看向她,“你,还没走吗?”
玄葳心道:我倒是想走,可这不是你的梦吗?谁知道你把我困在这做什么?
趁少年睡着的时候,她本想四处逛逛,毕竟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魔域,有机会在梦里见见也是好的。
没想到这梦里的地界似是只以少年为中心延伸了方圆十里,再远的地方就成了一片虚无,她只得悻悻而归。
倒是有一点令她奇怪,早听闻魔域景观与神域可谓两个极端,可她方才目睹了那些妖异诡谲的建筑却未觉得新奇,好似她曾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先将疑问抛到脑后,糊弄道:“我迷路了,走不了。不然你送我?”
少年沉默片刻,也不知信了没,只是说:“我不知道怎么去神域。”
玄葳眨眨眼,她直觉少年没说实话,但她没追问,顺着他的话道:“那我救了你,你收留我几天,不过分吧?”
少年又沉默了。
许久才再次丢出那两个字:“随你。”
玄葳打了个响指,“那么为了接下来方便称呼,交换个名字吧。”
“玄葳。”她干脆地自报家门,“天地玄黄的玄,草木葳蕤的葳。”
她说完就挑眉看向他,意思是到你了。
少年垂着眸,神色难辨:“没有名字。”
在这里,各种侮辱难听的字眼都可以用来代指他。
唯独没有哪个字眼专属于他。
他等着对面的人发问。
问他为什么没有名字,问他从哪里来,问他没有长辈亲朋吗……
“无名氏?”她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者怜悯的表情,托着下巴想了两秒,认真道,“那就先叫你……阿无?”
少年眸心动了动,声音还是无波无澜,“随便你。”
“我说啊……”玄葳抱着手悠悠走过去,弯下腰与他平视,眼中泛起一点玩味的笑,“你要是之前挨鞭子的时候也这么听话,说不定能少受点苦呢?”
少年……不对,阿无撇开目光,上半身稍稍后倾,“不可能。”
玄葳眼中兴味更浓,“所以我这属于特殊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