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很快剿灭南荣月澜一行人不容易,尤其是容酌只给自己定下了十日的期限,就会显得越发的艰难。
然而事到如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阻挡容酌的脚步。
任何挡在他前面的,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斩杀于剑下。
在阮溱去世以后,容酌手下的人就在六国大规模的寻找南荣月澜埋下的各条暗线,逐一摧毁。
在这其中,不乏有各国皇室中与她有所勾结的权贵人士,在容酌的默许下,这些人全部被以商陆为首的一众下属杀的杀,折磨的折磨。
此举虽然带着不顾后果的疯狂,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还也给了各国一个清明的环境,将不少受到压迫的人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因此,不需要容酌说,例如执掌了政权的大齐长公主宗政絮等人还会主动将其余与南荣月澜之流勾结的人奉上,同时暗中派人马从旁协助容酌。
最令人震惊的是大殷二皇子容祚也参与其中,为了得到南荣月澜的帮助,暗地里帮着她做了不少的坏勾当。
这消息一经传出,容祚就受到了整个大殷的谩骂,昭慧帝甚至都等不及禁军将这个混账提到宫里来就匆匆出宫,亲自去了容祚的府上,拿着容氏一族的辫子,把容祚打得半死。
打完后还不解气,不允许任何人去医治他,连夜就废了容祚所有的一切,连容祚这个名字都收了回来,连夜把他流放至边境。
容祚本就被打得只剩一口气,得不到任何的救治就被流放,路途遥远,生活艰辛,他向来养尊处优,根本无法支撑多久。
上路没几天,人就没了。
昭慧帝早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得到消息的时候面色出奇的平静。
至于他心里是怎样的,没有人知道。
那也是他从小疼爱的孩子,明明他也好好用心地教导过,不知道为什么就长成了如今这副让人看不上眼的臭样子。
今日他不让那个逆子死,死的就有可能是他,甚至是整个容氏。
父子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他也曾暗中筹谋意图加害阮溱与容酌。
怎么会如此歹毒?
他的心,早早的就脏了。
根本配不上那个祚字!
昭慧帝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心底空落落的。
就当那个乖巧可爱的二儿子八岁那年落水的时候没有被容酌撞见,没有被容酌救上来好了。
想到这,昭慧帝嘴角露出了自嘲的笑意。
看啊,他竟然养出来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上京城内人心惶惶,而远离上京城的一处竹林里,正上演着一场极致的虐杀。
容酌如玉的面容带上了几道血痕,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显然是经过了一场十分激烈的打斗。
他的长发凌乱,一半垂落至身前,盘膝坐在地上,修长白皙的手搭在膝盖上,上面还不断渗着鲜血。
红与白,白与黑,极致的碰撞,昭显了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疯狂。
商陆等人皆是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严重一些的长矢还在一旁昏迷,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人因为方才那场不顾一切,拼尽全力地战斗而死亡。
对面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不,不能称之为对面,这样听上去像是两个阵营,应该说,南荣月澜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地上躺着的有容酌的手下,更多的是南荣月澜的手。
尽管南荣月澜那边高手众多,但她还是败了。
或许上天知道了自己对容酌太过残忍,于是终于愿意在最后的关头施以援手。
南荣月澜一派出现了内讧。
对阮溱下血蛊的是明昙,南荣月澜与明绛之子,大家一开始都以为他是受母亲南荣月澜的命令,其实不然,他听从的是父亲明绛的吩咐。
南荣月澜本意是劫走阮溱,挟持她前往万俟古国的一处海岛。
那处无名岛是万俟古国的密陵,里面葬着万俟古国第一任国主。
相传里面有至宝,得此宝者能够统一天下,只是唯有万俟古国一族最特殊的血脉才能开启。
巧的是,阮溱就是那个所谓最特殊的血脉。
南荣月澜想利用她打开万俟古国的密陵,得到至宝。
因为她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这整个天下。
她想要所有人都匍匐于她的脚下,包括她最恨的南荣沅渺。
而明绛与她有不同的意见。
这么多年,明绛一直跟在南荣月澜的身旁,她想做什么事情他都陪着他。
明绛出自十九洲,他太知道那所谓的至宝就是一个幌子了,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根本就不需要阮溱去开启密陵。
因为阮溱,因为南荣家,南荣月澜已经疯魔了太多年,明绛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她,于是就想着除掉阮溱,接着再除去南荣沅渺等人。
是明绛找到了浮生宫的四长老于枢,将浮生宫与阮溱之死一事挂钩,意图将容酌的怒火转移至浮生宫,这样他们就有时间进行其它的部署。
只是没想到容酌的速度与反应那样的快,而南荣月澜也是那样的执着。
南荣月澜得知阮溱的死讯后一下就猜到是明绛所为,她不理解为何一直支持她的明绛在这件事上与她有了分歧,不问她的意见就直接对阮溱动手。
是以两人爆发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激烈的争吵,而在两人的争吵中,一人的举动,则彻底让南荣月澜再无成功的希望。
那个人是万俟彧,从血缘上看,他算是阮溱的小叔叔。
他是万俟古国国主万俟玹锦的亲弟弟 亦是当年知晓所有实情的当事人。
因为对南荣月澜的喜爱以及想要成全她的心,所以在南荣月澜抱走阮溱并不顾她的性命的时候,万俟彧选择了袖手旁观。
只是他到底是良心未泯,这些年来暗中出手,多次帮了阮溱。
因为愧疚与后悔一直在折磨着他,他就如同割裂成了两个人,一半忠于南荣月澜,一半为阮溱而心软。
最终,在得知阮溱死于血蛊的时候,愧疚难安的那个万俟彧获胜。
这些年一直被当做棋子的他,第一次选择对南荣月澜出手。
他重伤了明绛,给了南荣月澜的后背沉重的一击。
南荣月澜不敢相信他的背叛,狂怒之下,亲手了解了他的性命。
万俟彧武功高强,与明绛不相上下,而明绛已然重伤,南荣月澜方只余她一个最强者,且她执着的想要前往万俟古国,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行踪也要去,由此,她的败局已定。
若是万俟彧,明绛,南荣月澜三人联手,容酌或许没有胜算,但是只剩一个南荣月澜以及重伤的明绛,容酌自然会胜。
哪怕他受了伤,对面的人只会比他伤得更惨。
南荣月澜一方都是培养了数年的高手,可商陆等人也不差。
他们自小跟着容酌,修习的,一直都是十九洲的功法,且天资尚佳,即便对上年长他们数十岁的人也能一战,还有胜算。
而且,除了容酌的人,苍凛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苍凛的母亲九方棠是无极境九方家曾经最出色的少主,临死之前,她将满身功法全部传给了儿子。
主子修习的是无极境九方家的功法,手下们自然也是跟着修习无极境的心法。
最重要的是,他们人多,比南荣月澜那边的人多得多!
两边的人不分你我,互相疗伤,休整好后,有的人就相互靠在一起喘着粗气,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陵游拍了拍身旁的洛曜,带着气音的笑道:“好小子,真不错啊!”
洛曜虚弱地回拍了他一下,“你,你也不赖啊……”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将目光放到前后,眼中带着一股期待。
虐杀,开始了!
“容酌!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碰我儿子!”
明绛整个人被摁在地上,是前所未有的狼狈,他猩红着眼恶狠狠地看着容酌,看上去是想用眼神杀死容酌。
“你?”容酌冷笑一声,昳丽的面容瞬间鲜活了起来,“别急,一个一个来。”
说罢,他扫了一眼武功被废,此时正靠在一棵树旁失神的南荣月澜。
明昙也是她的儿子,儿子即将被千刀万剐,她却完全不像身为父亲的明绛那般着急痛苦。
就好像……即将要死的人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明昙本人没有父亲明绛那般激动,他任由暗卫控制住他的四肢,一点挣扎都没有。
从面相上来看,他确实是个清贵温雅的公子,难怪会迷惑住容夕属,只可惜,他的心里眼里永远都只有算计。
“动手吧。”
容酌让人卸了明绛的下巴,不耐地出声吩咐道。
明昙和明绛父子是害死阮溱最大的凶手。
尤其是明昙。
是他亲手将血蛊的蛊虫放到容夕属的身上。
他,最该死!
既然如此,他就绝对不能死的比阮溱舒服!
千刀万剐……
直至最后一下,随之咽下最后一口气……
明昙,必须这样死!
去为他的溱溱赎罪!
他要将明昙的骨血丢给那些动物吃,那他死都不得安宁!
容酌看着明昙,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收紧,这个举动让手上原本的伤口渗出了更多的鲜血,他却恍若未闻,唯有眼底渐渐浮上毁天灭地的疯狂。
“不……”
明绛看着明昙,嘴里只能模糊地发出一个痛苦的音调。
他后悔了……
这一刻,他真的后悔了……
他不是后悔杀了阮溱,而是后悔动手的人是他的儿子,明昙。
看啊,其实坏人很少会后悔的,他们只是后悔没有用更好的方式而已,或者说,他们后悔是因为牵扯到了他们在乎的人。
可是哪个人没有在乎的人呢?
明昙不该死,可是阮溱呢?
她又凭什么要死呢?
她也是容酌最珍视的宝贝啊……
控制明绛的人是落葵。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与人交手的,容酌的下属。
她站在一旁,莫名读懂了明绛所有的不甘与后悔。
心头忽然升起了一股巨大的荒谬之感。
她死死地盯着明绛,一向天真烂漫的眼中浮现了一层水雾。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的身上会一直有糖。
世子妃姐姐会给她准备好各种各样的糖,并紧着她吃完一袋的时间又给她续上。
她本该一直有糖的……
落葵指尖微动,轻轻往地上洒了些什么。
容酌似有所觉地往这边看了一眼,望见落葵的泪眼时,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暗卫对明昙行刑。
“容,容酌……”
在不知道低几刀的时候,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明昙忽然抬头。
他的声音极度虚弱,连开口说话都费劲。
身旁的暗卫停下了动作,请示容酌。
容酌没有说话。
“她,她还好吗?”
她?
阿姐吗?
容酌皱眉,余光瞥到明绛骤然苍白的脸色时,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
“她?我阿姐吗?”
容酌看到明昙眼里罕见地出现了一抹亮光,淡声道:“她自尽了。”
明昙眼里的光瞬间灭了,整个人好像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旋即竟然呕出了一大口血。
他想说什么,数次张口以后还是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容酌见他的样子只觉好笑,明明都利用他阿姐来达成了目的,且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对待的,如今这副样子又是做给谁看呢?
虚伪。
太虚伪了。
“继续。”
容酌冷声道。
他的手下都是折磨人的好手,千刀万剐这样的刑罚对他们来说不知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很快,明昙就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明绛也彻底没了希望。
他一直望着儿子的方向,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很快,就只剩下了南荣月澜。
她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说着什么“是我的,都是我的”“我终于得到了这个天下”诸如此类的话。
“主子,她疯了。”
蜚零上前说道。
“疯了?”容酌挑了挑眉,没想到南荣月澜竟如此的脆弱。
“既然疯了,那就把她交给等下要到的客人吧。”
容酌说着,不由看向竹林的尽头,“看来不用等了,已经来了。”
说话间,容酌的面前忽然出现两人。
是一对夫妻,女子的五官与阮溱极为相似,男子一头银发,有着一双与阮溱一模一样的杏眸。
他们的五官绝世,乍一眼看去就好像不是凡间人。
如果忽略他们身上些许的狼狈以外。
“两位前辈的速度倒是比晚辈想象中快一些。”
容酌坐着没动,懒洋洋地开口。
他说得十分平淡,可是望着那对夫妻的眼中只有冰冷与敌意。
来人正是南荣沅渺与万俟玹锦。
无极境与万俟古国的主人。
更是,阮溱的亲生父母!
南荣沅渺面容憔悴,不知这几日经历了什么,看着容酌的眼睛带着一丝忌惮与无措。
这个年轻好看的男子,不止是大殷尊贵的煜安王世子,还是十九洲千年来最年轻的洲主。
多日前她们得知小女儿阮溱在大殷的消息后就立马出了无极境。
而就在她们离开无极海域的那一刻,她们就遭到了十九洲一众家族没有任何缘由的联合围剿。
一路追着她们杀到了大殷,最终一行人只剩下她和万俟玹锦。
无数她与万俟玹锦亲近的下属都死在眼前这个好看到过分的年轻的人手里。
南荣沅渺起初想不明白,直到知道女儿阮溱之死的那一刻,她明白了。
这是报复。
在阮溱死去的那一刻,这个叫容酌的,实力过分恐怖的男人就疯了。
他恨她们当年弄丢了阮溱。
而南荣沅渺同样恨。
她恨自己这么多年才发现真相。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孩子,你想杀了我们吗?”
南荣沅渺哑着嗓音说道。
南荣之栩已经有能力接任无极境和万俟古国,相信有她在,南荣长忆和万俟归荑一定能够好好长大。
这样看来,她们这对亲生父母的离去也不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这一路走来已经死了太多的人。
南荣沅渺看出了容酌对她们的恨意,看出了容酌想要她们去死。
她愿意的。
她与万俟玹锦对阮溱这个女儿亏欠良多,多到……她们该用性命去偿还。
所以,容酌如若真的想要她们的性命,不用他动手,她们可以自己来。
万俟玹锦没有随着南荣沅渺的话说下去,只是默默环住了她的身子,满眼悲怆。
他们的女儿啊……
如果他们死能够把他们的女儿换回来就好了……
“杀了你们?”容酌轻声说出这四个字,旋即摇头,“不,你们不配!”
怎能就这般如你们的愿?
死了都轻松,什么都可以不管了,这不可能!
“你们欠溱溱那么多,一死如何能偿还?”
南荣沅渺的身子忽然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她紧紧地攥住万俟玹锦的手,像是抓住最后的依靠。
容酌缓缓起身,明明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一举一动却什么都看不出。
“溱溱的过去你们应该都了解清楚了吧?”
容酌的声音很好听,然而在南荣沅渺与万俟玹锦的耳中,那就是一把杀人不偿命的刀。
“你们幸福美满的时候,溱溱在痛苦,你们的孩子肆意地享受来自爹娘的爱时,溱溱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母亲的一丝垂怜。可笑的是……”
容酌转而看向南荣月澜,“那人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若是你们仔细一些,聪明一些,我的溱溱就不会受到这些痛苦,你们知道吗?”
那样,他们或许会以另外一种方式遇见。
他的溱溱会长命百岁。
他们会很幸福很幸福。
“所以,你们凭什么就想这样死去?”
这是容酌说的最后一句话,说罢,他提步往竹林外走去,一众下属冷漠地看了看南荣沅渺与万俟玹锦,一言不发地追随容酌离去。
所以,你们凭什么就想这样死去?
我不会杀你们,我要你们活着,好好活着。
活着的每一天,都陷入痛苦无法自拔。
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死去一般。
这是容酌没有说的话,但是南荣沅渺与万俟玹锦都清楚他的意思。
万俟玹锦猝然跪倒在了地上,望着容酌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他多想……能够见一见他的女儿……
容酌的心,当真狠啊……
他连一张画像都不愿意给他们,连一个念想都不给他们留……
太狠了……
可是怪谁呢?
万俟玹锦无力地闭上眼。
怪他们自己啊……
南荣沅渺忽地转身,疾步走到被留下的南荣月澜面前。
她看着眼前这个造就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恨意充斥着全身。
她抬手,狠狠地掐上南荣月澜的脖子,不断用力,直把她掐得眼睛翻白。
“你要报复我,朝我报复啊!”
“为什么要带走我的溱儿,为什么要折磨她?!”
“她本该是我们捧在手心的宝贝,她本该长命百岁!”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南荣沅渺嘶吼出声,双手用力地将南荣月澜甩了出去,让她直直撞上了树干。
她精疲力尽地佝偻着腰,站在原地泪流满面,断断续续地说道:“把她,把她带回去……”
“她要活着……”
“我要让她,和我们,一样,一直……”
“一直痛苦地活着……”
“永远!”
……
离开竹林的容酌不停歇地来到了浮生宫。
看着眼前带着莲花样式的古老建筑,他双手拿起弓箭,直直射向了最高处的那朵莲花石像。
顷刻间,一朵盛开的莲花就化为了灰烬。
又一场混乱开始。
这一次,容酌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那个人的出现——
那个传说中的,浮生宫宫主宁浮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