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北城区,一家小小的家具厂。
五六个老木工,围坐在一起,正在吃宵夜。
“老李啊,咱们的生意,可算是好起来咯……”
厂长夹起一片肥多于瘦的肉,放进嘴里,咬得满嘴流油。
“忙完这阵子,咱们今年早点放假,腊月二十就都回家吧,如何?”
“哥哥仗义!”
一个木工握紧拳头,吆喝了起来:“可得好好休息休息,不然这把老骨头都累散架了。”
厂长欣慰地笑了笑。
是啊,是该好好放个假了。
他们这个小厂,是曾经做木工时,老板跑路了,留下来抵工资的。
一共就两台机床,一个仓库。
几个老木工无处可去,也就留了下来,专心在厂里做着木匠。
没钱打广告,厂子的品牌还让老板败光了,一开始真的很难。
好在几个老木工都是本分人,做了一辈子木匠,手艺着实精湛。
一点点地咬着牙,死撑着完成了老板卷走了款的订单,一个木材商看中了他们的人品,才愿意让他们赊账用材料。
靠着这份信任,他们缓了过来,一点点地将老板没交付的订单交付。
凭着每一单都毫无怨言地认真对待,也凭着几十年的手艺,终究换来了客人推荐客人的好口碑。
一年半后,厂子扭亏为赢,生意也红红火火。
累了两年了,现在几个兄弟手里都攒了些钱,是时候衣锦还乡了。
厂长这般想着,拿起白酒瓶,对瓶吹了一大口。
“天呐!我们终究是做到了!”
由内而外的豪迈感,油然而生,厂长借着酒劲,举起酒瓶站了起来。
“明年,挣更多的钱!”
他话音刚落,突然间,院子里砰的一声,尘土与木屑飞扬。
“咳……咳……”
厂长紧闭着眼睛,被呛得不断咳嗽。
木屑飞扬着,他不敢睁开眼,只能本能性地挥着手,试图将烟尘与木屑拂出去。
下一秒,突然一只手伸出,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只手力气奇大,掐得他挣脱不得,也喘不过气来。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烟尘中钻出,迅速靠近,他的另一只手,扣住了厂长的脸。
两手一掰,厂长的脖子,露了出来。
受到惊吓的厂长,被迫睁开了眼。
木屑立马进了眼睛,刺痛不已。
可就这么些许功夫,他看清了。
来人是个外国人,一头金发,皮肤白得跟死了三天似的。
紧接着,脖子一疼。
这人咬他了!
厂长下意识地想要将这人推开,然而脖颈位置却明显感觉到血液狂涌。
几乎是瞬间,他便感觉自己就像年轻时受过大伤那次一般,失血过多,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之中,隐约又一次看见了那条亮着鬼火的黄泉路。
“杨哥!”
老李急促一喊,紧接着,便是一把电锯,锯在了金发男背上。
电锯下去,金发男立马皮开肉绽,他痛苦仰脖,嘴巴大张着,明显是在呼喊。
却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但奇怪的是,在场所有人,突然便感觉特别恶心,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突然间,老李脑海中闪过一个场景。
电影美人鱼中的老板,被声呐轰击时,虽然听不见任何声音,却本能性地想吐。
难不成自己被声呐攻击了?
老李甩了甩脑袋,护目镜中,闪过了厂长那苍白的脸色。
金发男还没有松手,厂长还在危险之中!
老李一咬牙,将电锯档位调到最大,想要锯断金发男的肩膀。
或许是因为剧痛,金发男拼命扭动着,老李的电锯一打滑,竟然锯在了他的脖子上!
嗡……
电锯咆哮着,切断了金发男的颈椎,将他的脑袋旋了下来。
老李傻愣在原地。
事已至此,他方才察觉,自己好像杀了个人……
“杨哥……你……”
老李已经快要吓尿了。
然而,厂长却跌坐在地,眼皮子不断打颤,脖子上的血洞中,血还在不断往外涌。
“快先拿急救箱来啊!”
老李绝望地嘶吼着。
厂里随时都可能会出事故,简单的急救药品,他们都有。
工友这才意识到情况十分严重,赶紧去办公室拿出急救箱,递给了老李。
老李掰了两下急救箱的锁,没能掰开,心头一急,随手抽了个地上的榔头,对着急救箱一砸。
啪的一声,急救箱破裂。
老李立马拿出纱布和兔山白药,给厂长孵上后,堵住了两个流血的小洞。
厂长的呼吸,却越发微弱了。
“别……别……”
“杨哥,快要能赚钱了,你别丢下兄弟们……”
什么杀人之类的,都抛之脑后了,快退休年龄的老李,哽咽着,抽泣着,将手死死地摁在伤口上。
紧接着,他回头暴喝道:“愣着干嘛!叫救护车啊!”
“不……不用了……”
厂长虚弱地握住他的手腕:“老李……老李……”
“城西王姐的柜子,年底之前一定要赶出来……”
“还有张哥……还有云端装饰的订单……”
“以后……厂子就交给你……”
厂长的瞳孔放大了,手也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老杨!”
老李痛呼着,将厂长的脑袋抱在怀里。
几十年的交情,在这一刻,化作无尽的悲痛,肆意冲撞着他。
“老杨!老杨!你别走!你走了我没法管这个厂子的!”
“你知道的,我字都认不全,你怎么放心把厂交给我!”
他徒劳地说着废话,使劲摇晃着厂长的身子,妄图用这种方式,将厂长摇得活过来。
然而,厂长的身体,却以极快的速度,冷了下去。
“不!!!!”
老李的情绪彻底崩溃,他一把抱住了厂长,嚎啕大哭了起来。
然而,哭着哭着。
厂长的手却动了一下。
紧接着,厂长双手抬起,如同往常一般,给了老李一个拥抱。
“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人生最大的乐事,便是虚惊一场。
老李来不及抹眼泪,已然双手撑住厂长肩头,而后将双手打直。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一把年纪了还吓唬你老子……”
他说着说着,却突然愣住了。
厂长的眼睛睁了开,眸子却是一片猩红。
他的两颗犬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很快便顶出了嘴皮。
宛如僵尸一般。
“你……”
老李再怎么愚钝,也知道厂长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或许是对未知的恐惧,老李松开了手,往后挪了一两米。
然而,就这么片刻功夫,厂长的皮肤,变得和金发男一般的死白,黑色的血管布满眼球周边。
他张开了嘴,一对犬齿足有一指长。
“啊……血……美味的血……让我喝一口,让我喝一口……”
厂长飞扑向老李,犬齿闪烁着夺命凶芒。
下一瞬,一把小巧飞剑,破空而来。
巴掌大的飞剑在空中一旋。
厂长的脑袋,被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