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的除妖师很强。
但黑寿衣真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强。
一男一女,两人,以他完全看不懂的力量,摧枯拉朽,击碎了他全部的自信。
跑!
强烈的恐惧压迫,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眼瞳一灰,身体开始纸人化。
一个隐约可见的灵体脱体而出。
“想跑?”
赵倩兮一声厉喝,五指一握,玄清咒缚激射出无数细密丝线,将灵体死死缠住。
丝线生拉硬拽,硬生生把他塞回了纸人体内。
纸人,亦是还是出现了人像。
接连拉扯了三回,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没了跑的希望。
“等等!”
“先别杀我!”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可以跟你们讲!”
他原地一趴,砰砰磕头。
赵倩兮没有回应他,而是闭上了眼睛。
再度睁开时,她已然开启天眼,把神识扩散了出去。
不多时,她又是一闭眼,叹了口气。
“果然,芥子空间。”
“这里没有出口,想出去,还真得问问他才行。”
顾风嗯了一声,从教堂内拉过一张桌子,坐在了桌子上。
“你问,我帮你守着周围。”
赵倩兮五指一捏,神宵气息收紧,黑寿衣立马就嗷嗷惨叫了起来。
“说!你是不是乔尼!”
她厉喝道。
黑寿衣连连摇头。
“我叫花美斗……”
黑寿衣刚说到这,便听得赵倩兮‘哼’了一声,立马便改口道:“蔡英武!我叫蔡英武……”
“证据?”
赵倩兮继续道。
黑寿衣哆嗦着,接连说出了好几个重磅级秘密,其中,甚至包括了灵雎岛的飞弹发射密令,以及认证方式!
这些秘密,只有曾经做过岛主的人,才可能知晓。
他讲出来,便能坐实他是前任岛主最亲近的弟弟这个身份。
赵倩兮听得皱紧了眉头:“所以,你不是乔尼?”
“不是……真的不是……”
黑寿衣一脸死相:“疯狂派对是他搭建的,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赵倩兮二指一并,飞剑激射而出,停在了他的眼前。
“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从实招来!”
她明显有些怒了。
飞剑不断旋转,剑尖抵在黑寿衣的喉咙,玄清咒缚缠裹着他的魂魄。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
自己是纸人之体,飞剑戳不死自己……吧?
他不敢赌。
“我……我……”
“其实,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二十五年前,一个失业的中年男人,报复社会,对陌生人掏出了枪。
那时候,还是青年的黑寿衣,勇敢地站了出来。
他企图和疯子讲道理,希望疯子高抬贵手,不要对陌生人宣泄愤怒。
迎接他的,却只有整整一梭子子弹。
产自灵雎岛黑帮的手枪,九发子弹,全数击穿了他的身体。
全身多处脏器受损,致命伤,挂在IcU抢救。
那时候,姐姐已经是一名政客。
听到消息的姐姐,着急赶来,却只能在IcU外,看着昏迷不醒的黑寿衣。
潸然泪下。
其实,黑寿衣自己清楚。
他的身体,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魂魄已经可以离体,甚至飘出去三五米也不在话下。
这,就是将死之人的写照。
只等身体彻底结束,他便会直通地府,投胎转世。
“小武,我绝不会让你死……你等我……”
姐姐在IcU门口许下重诺。
之后,便转身离开。
仅是两天之后,灵雎岛最有钱的富商,来了。
做芯片起家的老男人,身上散发着互联网行业独有的,斤斤计较般的精明。
他留下了一大堆钱,也留下了一句话。
“保这小子的命,现在起,每活一天,赏团队一百万灵雎币。”
一百万灵雎币,便是十万华国币。
以老男人的身家,他能持续不断地发到自己老死为止。
黑寿衣就这么被困在了IcU内,迟迟不能出去。
但他从新闻里看到,姐姐似乎登上新闻的时候变多了。
她的名气越来越广,如鱼得水,有很多人都愿意帮她。
事业,平步青云。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
三年来,黑寿衣以游魂的形态,困在这小小的IcU之内,除了新闻,没人能和他交流。
他孤独得像条狗。
直到三年之后的某一天,姐姐领来了一位道士。
那道士在现场扎了一个纸人,咬破手指,将血点在纸人眼睛上。
黑寿衣在空中看得正好奇时,道士突然抬起了头,对他一笑。
紧接着,一张墨线勾成的大网,当头罩了下来。
那网仿佛千斤沉,压得黑寿衣无法动弹。
道士提住黑寿衣的头发,将他硬生生塞进了纸人之内。
从那以后,他便以黑寿衣的新身份,活了下来,跟在了姐姐身边。
但是,他突然发现,姐姐变了。
曾经姐姐会为了穷人发声,为了老农和工人争取利益,为失业者谋取福利。
她总说,强者吃一次亏,不痛不痒,但弱者吃一次亏,便会失去生存的希望。
无条件站在弱者这边,是她一直奉行的信念。
但现在,她不再如此了。
某一天,一个捞女,害死了一个勤恳的小伙子。
小伙子是个手游代练,在自己的领域是顶尖的精英,捞女和他谈了三年恋爱,共计骗走了八百万灵雎币。
最后,捞女想跑了,小伙的心死透了。
小伙站在桥边,把最后的六十万灵雎币转给了捞女,自己跳下了桥。
这场事件闹得很大,整个灵雎岛都在讨论。
若是曾经的姐姐,一定会站在正义与公理那方,为小伙伸冤。
但这一次,姐姐不同了。
她先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宣布事情有蹊跷,争取时间调查。
然后,找到小伙的亲属,想方设法骗走了小伙生前使用的手机。
伪造聊天记录,伪造转账证明,伪造了许多证据。
最终,生生把一个被捞女活活捞死的可怜小伙,打造成了和捞女‘正常恋爱’,分手看不开,寻了短见。
八百万灵雎币……八百万灵雎币……
这笔钱用手推车都装不下!
这正常吗?这不正常!
可是,已经没人再替小伙喊冤了。
那,是黑寿衣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让为小伙发声的亲友,永远闭嘴。
黑寿衣找到小伙姐姐时,他的心空落落的。
小伙的姐姐坐在沙发上,使劲揪着头发。
明明很年轻的她,头发白了许多。
茶几上,满是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
她正在分门别类地整理,试图投给各大媒体。
那一幕,像极了黑寿衣躺在IcU时,姐姐为自己奔波的模样。
黑寿衣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飞进去了一个纸飞机。
黄纸变化的轰炸机,投下黄纸变化的炸弹,将整个屋子炸得七零八落。
小伙姐姐再也无法发声了。
最终,事情被定性成了煤气罐爆炸造成的意外。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他去质问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理想?
为什么要做一个肮脏的,同流合污的烂货?
为什么要堵住小伙姐姐的嘴?
为什么天下公理,不能放出来,让岛民们自己明辨是非?
难道,套一个‘正常恋爱’就真的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这不公平!
这对倾心付出的小伙不公平,也对向往爱情的姑娘不公平,对为亲人而战的姐姐不公平,也对所有关注此事的看客不公平!
唯独,对那个捞女,有那么一点公平!
“这场恋爱不正常。”
“你脏得要死!”
黑寿衣生平,第一次辱骂了自己的姐姐。
姐姐揉了揉脸。
“明天,带你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