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涯?!你怎么会在这?!”
云沉雅惊斥出声,又左右环顾再三确定自己是在地渊下的不明营地中,而不是道门的同道交流大会。
“嗨嗨嗨,好久不见啊云兄!”
晏无涯眼神亮极了,如同看到猫粮的肥猫,蹭一下就精神起来,一脚踹飞跟上来的小喽啰迅速朝云沉雅靠近:
“相逢即是缘,没想到你我在这千米之下堪称绝迹的地渊也能重逢,这是多么令人惊喜的缘分和奇迹啊!”
不,并不惊喜。
“如此缘分,可称得上是上天注定,我想云兄你一定愿意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吧?”
不,并不愿意。
“我不——”
晏无涯可不管云沉雅愿不愿意,完全忽视对方满脸的不情愿,热情亲切的拉起云沉雅的手:
“我就知道云兄是个好人,也是我疏忽,没注意几个师妹师弟跟着我下了地渊,又一时不察陷入星兽围攻,我被纠缠不得脱困,谁曾想竟然冒出来一群魔修,把我这群师弟师妹给抓走了。”
“你要我怎么帮你?”
云沉雅忽然意识到晏无涯几人既然能到达此处,便说明他们也掌握了一条离开的通道,相比起在敌营中寻找通道,这一条显然安全许多,便开口问道。
“不是什么难事,就希望云兄能帮我把后面那群魔修稍稍引开,我借机去救人。”
明霄往后看了一眼,不可置信的开口:
“你疯了?!这么多人,你是炸了他们老巢吗?!”
此时云沉雅和晏无涯并行,明霄带着哑女稍稍落后,四人疯狂逃窜,背后跟着密密麻麻一大群人,不用细看都知道至少四五十人。
恐怕整个营地除了外出的几乎全在这了。
“啊......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了,但这不正好?都出来追我了,守备空虚,正方便我救人。云兄,怎么样,就拜托你引开这些追兵了。”
云沉雅思称片刻,拒绝:
“不,你知道你那些师弟妹在哪里吗?”
不等晏无涯回答,他便自己接着说下去了:“但我知道在哪里。你也看到了,我带着两个伤号,不方便引来追兵,与其相信我能带着拖油瓶拖延时间,不如你去引开追兵,我们去救人!”
“但,他们也不瞎啊,咱们四个人,肯定会追着人多的去,我怎么引开他们?”
“这你不用担心,很快他们就不会关注我们了——”
云沉雅话音刚落,西南方三里外忽然炸起一片绚烂的火光,伴随着轰鸣和星兽的咆哮将余波传递到跟前。
“你看,我就说他们没精力再管我们是两人还是三人了吧?”
......
云沉雅带着明霄抵达牢房,这地还是他第一次潜入营地时发现的,只那时守卫颇森严,现在却只留下几个神台境魔修守卫。
“咯吱——”
二人一同潜行至身后,步调一致的拧断守卫的脖子,过程干净利落没发出一点杂音。
将尸体轻靠在房门外,两人便顺利的进入牢房内部。一踏进去,明霄的脸色就变了,下意识捂住背后哑女的眼睛。
脚下黏糊得粘鞋底,踩下去撕拉作响,浓烈的血腥味疯狂涌入鼻腔,让人直作呕。
四处墙壁上,满满的全是血迹,有些新有些旧,里面的已经乌黑发臭,新的还在缓慢流淌,地下的黏糊感就是这么来的。
云沉雅往侧面一看,一块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肉碎黏在墙上,差点碰到鼻尖,连忙往后一退,站得离墙边远远的。
就连明霄这样在御极司牢房中见惯了的人都被这血腥气冲的发昏,可见其中有多少人在此被扒皮抽筋,连全尸也留不得。
那哑女忽然动了动,明霄以为她害怕,连忙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安慰,却没有看见,背上的哑女眼中不见一丝惊惶,反而是种司空见惯的平静。
“希望晏无涯那些师弟妹还有活着的吧。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进来的时间还不长,没来得及下手。不然,凶多吉少。”
命运并未眷顾这群年轻人,等云沉雅搜寻完几个牢房而不见人影后,大致也就清楚这些年轻的正道修士的下场。
只剩最后一间牢房了。如果再没有......
云沉雅烧断锁链推开牢门,见到地上一团血肉模糊但还能喘气的东西时也松了口气。
也算能交差了。
这团血肉几乎已经不能称为人了,交错的伤疤遍布他的每一寸皮肤,让人难辨性别,衣服被鲜血浸透,干涸后变成红黑相间的样子,若不是衣领后还有一片绣着精致阵纹,云沉雅也不敢确定其身份。
“醒醒,还有意识吗?”
翻过身来,见到其胸前隆起,才发觉是个女子。这女子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一双手猛的抓住云沉雅衣袖,显然是从他的衣着上看出身份。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师兄......”
女子呢喃着,声音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云沉雅将其抱起,却没有回应。
因为她的师兄们已经不需要求救了。
......
“多谢云兄救出我小师妹。”
晏无涯与云沉雅在营地外再次碰面,这里距离营地不远,中间却隔着几处相当凶险的星兽巢穴,此处位于东北侧,原来西南方被云沉雅留下的雷火丸引爆,附近星兽都蜂拥而至,这里的星兽也不例外,全部外出,反而非常安全。
想来那些魔修也在忙着修复营地和驱赶星兽,短时间内不会轻易找他们麻烦。
但晏无涯面色沉重,苍白的气息快从他的身上溢出来:
“我实在没想到,三个师弟都没了,只剩小师妹一人。虽说修道本就千难万险,临到了我也不能免俗。”
“是怪他们瞒着师长悄悄跑到地渊,咎由自取?还是怪这魔修残忍无道,凶恶至此?都不是,是怪我!
怪我不曾注意,一门子往前冲,没能发现他们尾随我出了宗!
怪我实力不济,被星兽围攻,导致他们陷入险境而不能护其周全!
怪我刚愎自用,怪我目中无人,竟敢瞒天过海,悄悄偷了母亲的令牌私入地渊!”
“如今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便是我死了也是应该!但他们做错了什么?!”
晏无涯向来骄傲的脸上布满狼狈与心痛,竟顺着眼角流下泪来:
“云兄,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明明是我错了,死的却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