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申雪天。
然而,蟹宴厅的大门“咣啷”一声被推开了。
“梁儿,你还好吗?”人未到,声先到,一袭白衫外罩紫蓝烟青袍,金带束腰,面如朗月,嘴角一丝淡淡不羁和温柔。
“玦儿!你怎么也来了?”沈叶慈喜上眉梢,来人的出现出乎她的意料,她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寻常。
叶梁顿了顿,原本对着申雪天咄咄逼人的目光,转瞬收回,再转首间,已眼眸平和闪耀着晶晶亮的光。
“师兄,你别担心。”叶梁回道,许是情绪转变太快,她有些气喘,轻轻咳嗽了一声。
“别着凉了。”来人一边走来,一边解下外袍,轻轻一挥,已披在叶梁身上,动作潇洒又轻柔,却一气呵成。
众人都看呆了,一时间大厅内鸦雀无声。
叶梁没有拒绝好意,她拉起来人的衣袖,环视众人,“这位是我的师兄尉迟南玦,这次多亏他计划周全,才能让仁世国平安。”
“哇!”赞叹和艳羡声四起。
尉迟南玦浅浅而笑,目光却始终不离叶梁,“梁儿谬赞了!其实……”
然后,尉迟南玦瞥见了一抹如冰如剑的眼神,眼神里的气息,他太熟悉了。
“什么风将你吹来了?”尉迟南玦问出了和叶梁一样的问题。
叶梁又诧又异。
申雪天知道自己再无可避。
“什么风吹了你来,什么风也就吹了我来。”申雪天抱手而立。
尉迟南玦哈哈大笑,声似清风击瓦,清泉绕堤,爽朗而清洌,“梁儿,我来给你介绍,我的至交知己。”
“国主,你果真交友广阔。”叶梁一字一顿,声音里已听不出情绪。
“你们认识?”这回轮到尉迟南玦惊异。
每个人的脑子里都电闪雷鸣,每个人心里都万马奔腾。
“玦儿,今天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大伙都累了,大家先去休息,有什么,留到晚宴的时候再说。你看好不好?”沈叶慈发声,打破每个人的思绪。
“祖母,玦儿失礼,给您请安。”尉迟南玦恭身叩拜沈叶慈。
沈叶慈一把托住尉迟南玦,“玦儿多礼了。”眼神里又喜又爱,笑意盈盈溢出眼底。
沈叶慈既已发声,便无人再插嘴。
沈叶慈吩咐摆驾回仁世国王宫,为各人预备休憩的地方,又特意安排凌风去服侍申雪天。
叶衔之自始至终都只默默冷眼旁观状,好像置身事外,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梁儿,我带你回宫。”众人走出沈蔼堂大门,叶衔之才幽幽开了声。
叶梁心里安慰,她觉得有了依靠,“哥哥。”她快步走向叶衔之,伸手揽住他的手臂。
叶衔之一手牵马,一手揽住叶梁的腰,“我们走。”他一个甩手将叶梁送上马,一个翻身已坐在叶梁身后。
骏马风驰电掣般远去,留下一众出神的众人。
尉迟南玦眼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眼神,深邃、清澈,却深不见底。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也许平凡的代价就是挣不脱世事烦扰,又不肯按部就班。
一切可以是安排好的,又可以是推翻重来的。
风在耳边呼啸,叶梁闭眼,只觉心中恍惚。
叶衔之似乎感受到了某些气息,他轻轻勒了缰绳,马渐渐停了脚步。
“梁儿,你有话要说。”
叶梁低首,她心里有困惑,又有忧伤,她摇头。
叶衔之只觉心疼,久别重逢,太多的话在心里,却无处宣泄。
“有我在,谁也不能让你受一点委屈。”叶衔之环紧叶梁,将她的脸倚偎在自己肩膀上。
叶梁反手紧紧揽住叶衔之的脖颈,无声无息,无言无语。
叶梁一句话也不想说,她所有的话都凝结在那一句话里面。
“是什么风将你吹到了这里?”
没有回答,只有风声猎猎。
申雪天和尉迟南玦被安排住进了仁轩宫的偏殿厢房,他们的邻居就是仁轩宫的主人:叶衔之。
不知道这是谁的意思。
忆宵吐了吐舌头,“凌风,你小心了,神仙打架。”
凌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只管世子的心情和心意,其他的,顾不了那么多。”
“你照顾国主,可别出了岔子,不然难交待。”忆宵抿嘴笑,又不忘提点道。
“我看大公主似对这国主不满,要不要我替她做点什么?”凌风眯着眼,嘴角上扬,带着几分狭促。
“可以啊!下手重点。”忆宵附和着,乐不可支。
凌风跟着傻笑,“你认真的?好,我来替大公主出气!”
两人正说的热闹,猛一回头,桂花树下站着一个人。
白袍加身,绛紫色外罩,似笑非笑,又似听得津津有味。
“尉迟公子!”忆宵和凌风赶忙行礼。
“你们,继续,我手也有些痒痒了。折些桂花来,浸水洗洗。”
尉迟南玦说的淡然,飞快折了支桂花,只留下耐人寻味的背影,转身走了。
忆宵和凌风面面相觑,良久,两人相视爆笑,笑声响彻云霄。
好久,好久,仁世国王宫已听不到如此开怀开心的笑声了。
放肆一回又如何?
申雪天躺在床榻上,眼前总有一张顾盼生辉的面庞,心绪不宁。
由爱生怖,何去何从。
“我可以进来吗?”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申雪天还未及睁眼,一股清香馨甜已沁入鼻腔,有毛茸茸的东西在他脸上扫过。
“你的最爱几时变成了桂花?”申雪天不急于睁眼,口气带着一份孤冷。
“我可没变。倒是你,怎么显得精神如此萎靡?躲在房里,不像你的作风。”
尉迟南玦快人快语,像一阵清新而热烈的风刮过。
“起来聊聊天,这么久未见,什么事能让你纡尊降贵出山?你大驾光临这里,新鲜。”
“你如何认识梁儿?”
“你倒是说话呀。”
任凭尉迟南玦左右夹击,申雪天始终闭目不言。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喂,申雪天,你怎么装聋做哑?再不说话,我动手了。”
“我累了。”申雪天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转身向里卧得更深了。
尉迟南玦拧眉,若有所思,“你这么奇怪,真是前所未见,平生第一遭,看不出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申雪天,也有怕的事。”
“我怕了你了。”申雪天接口,心里微微溢出笑。
“少来!你尽管敷衍,我且看你能躲到几时?”尉迟南玦也不生气,他坐在凳几上,盯着申雪天的后背,手里把玩着桂花枝。
桂花被一片片摘下,星星点点般洒落在地上,一如此刻申雪天的心情。
斑驳中和着柔光,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