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的丰豫门,一直都是城内到西湖游览的必经之地,许多文人骚客由此出城去西湖游玩。
丰豫门原来叫涌金门,传说其西湖出现过金牛故名,后来在绍兴年间增筑城垣,改称丰豫门。
往日的丰豫门,来往的更多的是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毕竟能有闲心逸致去西湖游玩的人,一般都不是什么穷苦百姓。
今日的丰豫门则不同,除了文人、官员的马车、驴车外,还有许多普通百姓也一起出城。
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位于西湖边上的净慈寺。
自从当今官家宣布将收养皇子、皇女,还有龙虎山天师道当代张天师主持祈福仪式,百姓们知道了也就是多一些谈资,对于佛门中人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自从佛门进入中土后,佛道之争就从未停息过。
有宋一朝,佛道之争也日趋激烈。
徽宗时期,在神霄道创始人之一的林灵素的影响下,徽宗皇帝甚至下诏改佛为道、易服饰、称姓氏。
最后许多僧人不得不抗命自杀。
事至如今,佛道之争虽然趋于缓和,可当今官家让龙虎山当代张天师,主持皇子、皇女的祈福仪式,这差不多就是一个官家重视道家的信号了。
再加上官家登基近七年,不仅从未驾临过任何佛寺,更没有对任何佛寺赏赐,不得不让众多僧人有了危机感。
虽然禅家是方外之人,本不应该对这些俗物动心,可官家的重视与否,却事关禅家的兴衰荣辱,这些僧人们不得不小心应对。
灵隐寺、净慈寺、上天竺法喜讲寺、中天竺法净禅寺、三天竺法镜讲寺……
这些寺庙的方丈、主持们一合计,既然官家让道家举行祈福仪式,那么咱们佛家也可以自己搞一个水陆法会,为皇子、皇女祈福嘛!
如果只是寺庙搞水陆法会,倒也不必知会官府,可这毕竟是为皇子、皇女祈福,而且还是这么多佛寺一起举办水陆法会,规模实在太大了,必须要有官府同意才能搞。
禅家的高僧们人脉广泛,很快就将联合举办水陆法会,为皇子、皇女祈福的申请递交给了临安知府手中。
如今的临安知府是赵汝谈的弟弟赵汝谠(dǎng),原知府赵汝述担任临安知府五年余,也算得上兢兢业业,赵灵笙也就提拔他担任礼部侍郎。
赵汝述此前毕竟为了一己之私投靠史弥远,成为了其爪牙【四木三凶】之一。
这些年赵汝述虽然一直老老实实的,赵灵笙也不放心将他外放出去,还是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放心。
赵汝谠看到这份申请也不敢擅专,就将申请递交给了右相葛洪,葛洪在征得赵灵笙同意后,这才回复赵汝谠,准许佛寺举办水陆法会为皇子、皇女祈福。
得到允许后,各个佛寺就开始宣扬在七月二十六日,将举办最隆重的水陆法会,为皇子、皇女祈福,百姓们可以根据自己住址临近选择佛寺去观礼。
临安城有一百二十万百姓,而且崇佛的比例极高,即使会有十之一二的百姓去观礼,也不是十多座知名佛寺能承载的。
好在临安城以及周边,有大大小小六百多座佛寺,分流之后可以极大减轻压力。
作为坐落在西湖边上净慈寺,自然吸引了许多文人墨客和周边百姓前去。
前往净慈寺的一辆马车中,一对年轻夫妇撩开马车边的帷幔,透过窗口看着西湖的风景。
丈夫看着西湖对面夕照山的高塔,再看了看道路上陷入拥挤的人群,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娘子,这里能看到雷峰塔了,我们已经距离净慈寺不远了,只是想要去观礼的人太多了,我们估计一时半儿会到不了净慈寺了……”
年轻妇人轻笑着说道:“相公不要着急,前去净慈寺的人如此之多,即使能赶过去,我们也未必能入寺观礼,届时我们在寺外也能为皇子、皇女祈福。”
丈夫听得连连点头,双手合十道:“娘子说得极是,为夫受教了。”
妇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带着笑意的说道:“相公,你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可不能在孩子前这般,我可不想做孩子眼中的严母,你却当慈父……”
丈夫点头称是。
就在此时,马车外传来一个儒雅的男声:“对面可是刘子毅当面?”
刘甫强撩开帷幔,却见对面马车里的车窗边,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正看向他。
这个男子头上戴着东坡巾,面容清癯却显得儒雅随和,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一个学有所成的文人。
刘甫强见到这个男子,不由得惊喜的道:“原来是靖逸先生,先生也是去净慈寺观礼的吗?”
叶绍翁虽然只比刘甫强年长不到十岁,可他与自己的父亲、岳父都是同辈相称,刘甫强见到他自然也不敢拿大,恭恭敬敬的称呼叶绍翁为靖逸先生。
叶绍翁看了看周围密集的人流,轻叹一声道:“是啊,我知道今天钱塘门会非常的拥挤,特意选择了走丰豫门,谁知道还是这般拥挤。”
刘甫强道:“官家爱民如子,临安百姓自然记在心上,今日难得可以去寺庙为皇子、皇女祈福,百姓们自然蜂拥而至。”
叶绍翁招了招手道:“子毅,如今不知道还要多久才到净慈寺,不然你到我车上,我刚才路过丰乐楼的时候沽了些酒,咱们边饮美酒边畅谈诗词之道,岂不美哉?”
闻听此言刘甫强不由得大为心动,叶绍翁在如今的大宋文坛,于诗词一道也是一绝,三年多以前写的一首《游园不值》,更是让他的父亲刘克庄赞不绝口。
能得到这样的前辈耳提面命,对于他也是大有裨益。
只是他过去了,车上就只有他的娘子邹筱筱了,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净慈寺,这段时间岂不是很孤单?
邹筱筱掐了一把刘甫强,示意赶紧让他过去。
刘甫强迟疑了片刻,还是打算拒绝:“靖逸先生,今日我娘子也在车内,日后有机会我再受先生教诲。”
叶绍翁哈哈大笑:“子毅,我听闻你的夫人也是一位才女,可否介意我将车靠过来,咱们虽然分隔两车,也是同样的可以谈论诗词一道。”
刘甫强连忙道:“自然可以,能聆听靖逸先生的教诲,我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