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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茨威格吗?那个犹太人巫师?”邓布利多听到纳尔逊的描述,思索片刻,说道,“我知道他,纽特还和他有过一段往事。”

纳尔逊眯起眼睛,在罗莉安曾经居住的城堡中,纽特和茨威格有过一次对峙,在那场战斗中,一打三的纽特两次击中茨威格的面门,两个人甚至没说什么话,完全不像见过的样子,他没有说话,静静地注视着邓布利多。

“我知道他,”邓布利多摇摇头,重复道,“他是一个被血统和命运伤害的可怜人。”

“可怜人?”纳尔逊重复道。

“是的,”邓布利多点点头,“我听说他有一半的神奇动物血统,但不知道是什么动物……他投向……那边,是一个悲剧,但是听我说,纳尔逊,哪怕他从来没用过黑魔法,这也并不能代表他不会用。”

“教授?你是认真的吗?”纳尔逊咧咧嘴,面容和煦地笑道,但邓布利多却从他的脸上感到了明显的冰冷,“我的守护神咒,就是茨威格一字一句,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教给我的,教授,您刚刚亲口说了,能够施展出完整守护神的巫师不可能是个黑巫师,那么您是凭什么这么笃定他是个黑巫师的呢?”

“纳尔逊……”邓布利多抬抬手,准备道歉,但纳尔逊早已不是之前那种儒雅随和的少年了,他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儒雅随和,完全没有给邓布利多插话的机会。

“教授,冒昧地问您一句,您认识茨威格吗?您知道他会什么魔法吗?您知道他在成为圣徒以前是干什么的,我甚至不知道,您是如何从‘他和纽特有过一段儿往事’这种故事中听出他会什么黑魔法的呢?”

纳尔逊抱着手,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邓布利多,虽然他说得极快,但却语气平淡,这段话如同一道强大的咒语一般深深刺入了邓布利多的心里,他的身体突然前倾,如同邓布利多常做的那样用交叉的双手支住自己的下巴,埋低头,声音低沉地说道:

“而且教授,您错了,从一开始您就错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被命运伤害的可怜人,更没有什么被血统迫害的人,世界上根本没有这种可怜虫……哪怕在最落魄、最脆弱、最孱弱的时候,人总是可以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沉默不语的邓布利多如同猛然惊醒一般,突然睁开眼睛,他这才意识到,纳尔逊早已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了,其实从1939年9月1日开始,纳尔逊就已经不是那个满嘴警句的孩子了。

“纳尔逊,你说的对,我得向你道歉,”邓布利多竟然真的低下头,冲着纳尔逊道歉,他凝视着纳尔逊的双眼,认真地说道,“我这种人在高处待久了,竟然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

邓布利多苦笑着摇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释然,他扶着桌边的烛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自以为见识不少,但没想到它竟然成了干扰我认知的凶手——我当年来到霍格沃兹成为一名变形术教师时,就发誓要如同赫奇帕奇一般用全部的热情教育每一位学生,但是没想到今天,我竟然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如此草率地凭借刻板印象对一位素不相识的人下了定义。”

“教授……”纳尔逊搅动着手里的那杯柠檬圣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邓布利多,这个看起来总是满脸平静、稳如泰山的男人,他似乎很久没有宣泄过自己的情绪了,一团红色的烈焰以邓布利多为中心向四周蔓延,纳尔逊向后闪躲了一下,发现邓布利多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声在空气中来回回荡的鸟鸣。

“……”纳尔逊只好坐在原地吃完了那杯圣代,但是邓布利多仍然没有回来,百无聊赖的纳尔逊站起身来,在办公室中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他现在就可以在学校中幻影移形了。”

纳尔逊支着下巴,看着办公室中摆满的小摆件,戳戳那个,捣捣这个……直到纳尔逊发现,门后藏着一架细长的柜子,老旧但不落纤尘的柜门虚掩着,似乎在说着“快来开我”,他仿佛着了魔一样向柜子走去,没等他靠近,柜门从里面弹开了,柜子中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老旧朴素的灰色石盆安静地摆在里面。

“冥想盆……”纳尔逊摇摇头,忽然认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与怪异,脑海中的观点正在大战,直到某一方杀光另一方。

纳尔逊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满流动银光的小玻璃瓶,那里面装着的,正是三年前纽特交给他的,目击那场巴黎大战的完整记忆。

纳尔逊用魔杖挑着银丝,小心翼翼地把它从瓶中挑出,牵出了长长的丝,他静静地低下头看着冥想盆中忽然浑浊起来的水,把记忆倒了进去,一个小小的漩涡从正中央产生,并越转越快,直至整个石盆中的水都变成与记忆相同的亮银色。

纳尔逊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把头埋进了盆中,他闭着眼睛,耳膜也因为瞬间的压强失衡而发出耳鸣声,他在那一霎那几乎失去了五感,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下坠感向纳尔逊袭来,他努力地睁着眼睛,只一瞬间,纳尔逊耳边的声音忽然清晰了起来。

哭喊,狂笑,尖叫,刺目的红色和灼热的空气占据了五感,一个个身穿巫师袍的巫师在巴黎上空飞来飞去,相互战斗,打作一团,甚至已经分不清敌我,遮天蔽日的黑纱飘荡在他们周围,拱卫着站在中心高楼顶端的领袖,他背着双手,似乎在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

纳尔逊抬起手,四处打量,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巴黎城郊的高塔顶端,他眨眨眼睛,眼前的三道瘦高人影重合了,纳尔逊张开嘴,正欲打招呼,却猛然发现自己正身处回忆之中。

那三道瘦高的人影重合了,他转过身来,神色紧张地握住手里的提箱,那是年轻时候的纽特,脸还没有现在这么长,长得很嫩,一件蓝风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

“和我没关系,和我没关系,和我没关系……”纳尔逊向前一步,正听到来回踱碎步的纽特不住的碎碎念,他满脸纠结,双眼紧闭,鼻子和脸皱到了一起,直到纳尔逊完全靠近,纽特双手握拳,重重地挥了一下,声音很轻但语气很重地说道,“我……唉!算了!”

他随即打开提箱,一只通体洁白、体型巨大的白色大猫从提箱中钻了出来,正是纳尔逊见过的邹吾,纽特拍了拍它的毛,翻越栏杆向前一扑,一人一兽如灵猴般穿梭在巴黎的高楼之间。

“可以,”纳尔逊为学长灵敏的身姿折服,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带着邹吾直接幻影移形到战场,反而在楼顶间跑来跑去,但帅确实很帅,而且自己也能跟得上,“飞着可能会好些。”

说着,纳尔逊抽出魔杖,冲着自己一指,一团烟雾在原地爆裂,一只有着复杂花纹,全身上下仿佛打满补丁甚至穿着一件大衣的麻雀出现在那里,叼着魔杖向纽特离开的方向飞去。

随着变成麻雀的纳尔逊不断前行,他身后的景物像被摔碎的镜子一般纷纷碎裂,而写实的景物在穿梭在楼宇中的纽特面前不断生成,这段回忆取自纽特的经历,所以只有他视野中收录的事物有存在的资格。

愈往前行,空气中的压抑气味愈发浓烈,那只巨大的伏地蝠正缓缓调整着自己将天空填得满满当当的身躯,成环状层层叠叠地将格林德沃包裹起来。

纽特拐进了一旁的巷子里,但纳尔逊并没有再次跟上他,反而扑扇着翅膀,向格林德沃的方向飞去。

他看到了那两个只存在于背景故事中的人物,一个满头金发、浑身伤痕却表情坚毅的男人,他右手握着魔杖,踩着一根破烂的扫帚凌空站在格林德沃对面,他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殷红的血液顺着下巴缓缓滴落,而他的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握住了一位突然出现在身边的黑裙女士,她面色苍白,身形消瘦,一袭朴素的黑裙在空中显得摇摇欲坠。

不用任何人介绍,纳尔逊就知道了他们的名字,梅尔干·威尔特宁和伊丽莎白·威廉姆斯,他感觉翅膀有些沉重,用力挥舞了两下,悄悄地悬停在梅尔干和伊丽莎白二人中间。

梅尔干感觉到飞天扫帚突然沉重了几分,伸手一抓,握住了一只纤细、冰冷的手,那只手的手心满是汗水,而那只小些的手却翻过手腕,牢牢地握住了他,梅尔干扭过头,正对上伊丽莎白明亮的眼睛,他望着伊丽莎白,责备地摇了摇头,过了几秒,两人相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紧接着,梅尔干扭过头,面容坚毅地望向了楼顶充满压迫力的黑魔王,伊丽莎白也举起了她的魔杖,虽然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但握住魔杖的手却异常稳定。

“幸会,”格林德沃行了一个动作极其标准的巫师礼,他将魔杖举在胸前,轻声说道,“威尔特宁先生,和威廉姆斯小姐,很高兴见到你们。”

说罢,他又弯下腰,望着梅尔干与伊丽莎白之间的位置,再次做了一番之前的动作,眨眨眼睛说道,“晚上好。”

纳尔逊悬停在他视线的焦点,心里五味杂陈,他真的没想到巫师中的先知连这种事情都能预言到,抬头看了看天上躲在云后的太阳,他心里明白,这句晚上好是给自己的。

梅尔干只当格林德沃给两个人分别打了招呼,僵硬地点了点头,举起了魔杖。

“格林德沃!”他咽了口唾沫,甩甩头发,正色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离开巴黎?”

“有趣,”格林德沃背起手,眼神从两人中间移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梅尔干的脸,说道,“不得不说,你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唯一一个,不想取我狗命的敌人。”

“我不是你的对手,格林德沃,”梅尔干爽快地承认了自己技不如人,但他面色鉴定地说道,“虽然我无法打败你,但我有自信拖住你,我相信巴黎的人民会自己拯救自己,你在这里的算盘打不响。”

“我简直不能更赞同,威尔特宁先生,”格林德沃耸耸肩,说道,“但是总得试试,不是么?虽然我们十五分钟以后就要撤出巴黎了,但我还是抑制不住和你这样的强大巫师切磋的机会,溪边的威尔特宁,这可是响彻世界的名号。”

“我随时奉陪,但你不如先带着这些圣徒撤走。”梅尔干耍了个小心眼。

“威尔特宁先生,不如你先让身边的威廉姆斯小姐离开,”格林德沃看着伊丽莎白,诚恳地说道,“刚刚你送走的是你们的孩子吗?孩子那么小可不能没有母亲,而且看起来你有一些虚弱,这样我未免有些胜之不武了。”

“没关系,”伊丽莎白的行事风格和她的黑色马尾一样干练,她将手向前一戳,一道蓝色的电光从杖尖冲出,狠狠地扑向格林德沃的面庞,在射中格林德沃时又猛地变粗,她维持着光柱,继续说道,“我们是二打一,没有关系。”

电光凝成了一道一人宽的粗大光柱,瞬间将格林德沃身前的栏杆汽化,并把他完全包裹起来再继续向后冲去。

几乎是一瞬间,这道光柱便到达了天边,瞬间击碎了周围的云层,向更远的天空射去,几乎全巴黎尚存意识的人都望向了天空,看到了这道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光芒。

“希望我遗传了这个……”纳尔逊扑扇着翅膀,望向天空中难以合拢的巨大空洞。

“女士优先,这完全符合公序良俗,”终于,伊丽莎白停下了魔力的供给,但魔咒过去,尽管房顶上的一切东西都被融化,但格林德沃还是完好地站在原地,他摸了摸滴落着铁水的栏杆,点了点头,对着空气说道,“让你见识一下强者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