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格穿越枪林弹雨,把自己甩向了亚历山大的头顶,而他自己那支离破碎的翅膀也已经维持不了他的飞行,在用最后一丝力气将两人放回地上后,他彻底失去了平衡,在惯性的驱动下向指针王座飞去。
他的眼中出现了纳尔逊熟悉的金发,已经嘴角的一丝笑意。
“测试果然可以暴露很多问题,看样子头部的防御还是不够。”
纳尔逊用手撑着扶手,从王座上站起身,他的左手握着魔杖,在空中挽出一朵花,亚历山大的头顶很快被迷失雾笼罩。
他伸出虚握的右手,一抹电光从亚历山大脚下窜上天空,射入了他的手中。
纳尔逊活动者肩膀,迷失雾涌入手中,凝成了双尖长枪的枪柄,他举起长枪,指向对面的三人。
“来吧。”
路德维格闭上眼睛,冲向纳尔逊,但后腰突然传来一股拉力却让他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到汤姆正握着一条漆黑的锁链将自己拽住,拉扯了回去。
“他准备太久了,我们可不能少了你。”汤姆微笑着拍了拍路德维格的肩膀,从口袋中掏出一瓶白鲜,“趁着现在恢复恢复吧,等你好了再来帮我们,对了,省着点儿用。”
“你不可或缺。”玛格丽特嗯了一声,“勇士不能掉队。”
“嗯!”路德维格用力地点了点头,颤抖着用双手拧开了白鲜的盖子。
救援路德维格花费了太多时间,导致汤姆失去了抢攻的机会,迷失雾很快蔓延到他们面前,刚好把路德维格排除在外。
路德维格咽了口唾沫,望着眼前鼓动的雾墙,无数的面孔从雾气中探出又被苍白的手捉回,显然里面藏着极大的凶险,他不由得担忧起另外两位勇士。
“准备好了再进来,”纳尔逊的声音从迷雾中传出,“我可不想趁人之危。”
……
迷失雾中,汤姆和玛格丽特保持着两米的距离,向着王座的方向摸索着前行,这恰好是他们能够彼此看清又可以彼此援护的最远距离,两人举着魔杖,做足了准备。
三面银色的盾牌环绕着两人飞行,一张隐藏在暗处的绳网随时待命,汤姆唤出了一条条小蛇,游曳在地板上,寻找纳尔逊的身影。
“铛!”
汤姆猛地扭过头,望向玛格丽特的身后,闪烁着电光的枪尖从迷雾中猛地戳出,被玛格丽特回援的银盾堪堪挡住,但枪尖上消解变形术的银辉还是令银盾迅速融化。
汤姆反手就是一道障碍咒射向枪尖后方,但却打到了空处,纳尔逊一击不中,已经迅速远遁。
“真快!”汤姆咬了咬牙,回头喊道,“康德,你刚刚看到纳尔的时候,他穿外套了吗?”
“我——没——注——意——”
路德维格扯着喉咙喊道。
“来点儿作用啊……”
汤姆暗骂一声,继续向着纳尔逊的方向坚定,一边清理路上的蜉蝣。
“趴下!”
玛格丽特忽然喊了一声,汤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喊,但仍本能地伏下了身子,只见枪尖从他面前的迷失雾中刺出,扑了个空,旋转的刀盾霎那间冲向枪尖,这次似乎击中了,刀刃刺入肉体的闷响从迷雾中传来。
“滴滴答答……”
这是鲜血滴落的声音,汤姆的表情有些焦急,但还是维持着刚刚的速度,继续向前,直到他的脚踩入了地上的一滩水中。
他回过头,发现玛格丽特已经掉队了。
在与他三米之隔的地方,一双用白雾凝成的手正缓缓地掩住了玛格丽特的眼睛。
“我明白你的视力为什么不好,萨冈小姐,”纳尔逊在她的耳畔低语,“你不是看不清,你只是想看的更清楚,既然想法都能成真,能不能看清表象又有什么区别呢?”
玛格丽特愣住了,双手无力地垂在体侧,只有最后的理智维持着她握住魔杖的动作。
一面迷失雾凝成的厚重墙壁从玛格丽特身后靠近,那细小的面孔中满是对死亡的不甘与对记忆的留恋,白雾凝成的手一只一只从雾墙中探出,它们或是拥抱,或是拖拽,一点点地拉近玛格丽特与墙壁的距离。
“你的变形术,是混淆咒吧?”纳尔逊轻声问道,“不,你的所有魔法,都是混淆咒。”
玛格丽特瞪大眼睛,眼前迷失雾的重影令她感到头晕目眩。
“欺骗砖石,令它们自以为是士兵,欺骗发丝,令它们自以为是刀刃,欺骗敌人,令它们自以为失败,欺骗魔杖,让它以为你释放了正确的魔咒,”纳尔逊赞叹道,“不得不说,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讲道理的魔法,哪怕你没有刻意使用它,但我那天真的差点答应你的邀请了呢。”
“我……”
此刻的玛格丽特已经被迷失雾中伸出的手完全覆盖,而稀薄的雾气正随着纳尔逊的声音从她的耳朵、鼻子与嘴巴侵入身体。
“但你害怕它,所以你选择三缄其口,你甚至少与人讲话,”被迷失雾中的碎片记忆扰乱心智的玛格丽特只觉得纳尔逊的声音又温柔又充满蛊惑,令她不由得产生认同,“你怕它,就像……你怕我一样。”
“我不怕——”
“玛格丽特,你怕我吗?”
主席台上,注意到这一幕的邓布利多皱起眉头,伸出一只手,虚握着抵住鼻子,他的目光在观众席上巡视着,似乎在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
“威尔特宁在搞什么鬼?”康斯坦丝的脸色同样凝重,“这也是你教他的?”
“不是,但这两个东西组合在一起……”
他摇摇头,沉默不语。
“玛格丽特,不要怕。”纳尔逊鼓励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畏惧。”
早在报名三强争霸赛时,纳尔逊就已经察觉到了玛格丽特魔法的异样,当天晚上,他就向在法国出差的曾经的下属寻求了帮助,由于提出了换人去南极科考的条件,回信很快,在加隆的帮助下,一份从圣皮内尔魔法精神医院寄来的病例将玛格丽特如同解剖一般呈现在了纳尔逊面前。
一位一度被认为可能是哑炮或者默然者的年轻女巫,在接受了尼可·勒梅为期三年的调理后,终于能够成功释放魔法,她从小就有不可控的混淆他人的能力,但这也使得她难以使用其他魔法,另外,无时不刻释放的魔力使得她的发育慢于常人,并且身体与魔力都异常虚弱,尤其是精神,她的精气神几乎要被终日运转的混淆咒榨干了,而这种情况在她有意识对抗自己的这种能力时变得愈发严重。
“所有人都说你是异类,连你最尊敬的尼可·勒梅都把对你的帮助称为‘治疗’,但你真的得病了吗?难道和别人不同的就是异类吗?”
“我是异类,我得病了,需要治疗……”
“你的弟弟每天都在因支持你而在布斯巴顿被别人欺负,”白雾已经将玛格丽特拉近身后的雾墙之中,一道道纯洁无暇的枷锁将她捆得严严实实,“如果他们真的可以‘治好’你,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怕你呢?”
“是的,我不是病人……”
玛格丽特的呼吸逐渐平稳,紧绷的表情也放松下来,露出一张哭丧着脸的面孔,有些人就是这样,如果什么表情都不做,看起来就和哭一样。
“不!怪物!”
迷失雾中蕴含着所有死者曾经的记忆,一句话与玛格丽特的逆鳞重合,她的情绪忽然变得不稳定,雾墙终于找到机会,侵入了她的精神,把她的意识拉入了迷离幻境之中。
“我!”
她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望着周围摩天大楼林立的纯白世界,茫然地抬起双手。
“抱歉,萨冈小姐,”纳尔逊站在她的面前,笑着说道,“你太难缠了,我只能把你骗进这里,不过放心,迷离幻境中的魔力和外面不同,你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景色飞快转换,玛格丽特出现在了身旁大楼顶楼的一间房间中。
纳尔逊站在门外,轻声说道,“睡一觉吧,等醒来,你会觉得很精神的。”
在观众们看来,玛格丽特整个人被白雾吞噬,然后莫名其妙地低着头走了出来,就在他们以为纳尔逊的魔法失效了的时候,玛格丽特忽然抬起头,她的双眼中涌动着纯白的浪涛,然后举起魔杖,一枚枚自行旋转的利刃自虚空中诞生,一位位纯白的士兵握着各式的武器从雾墙中走出。
难道玛格丽特要反击了?
所有人都这样以为,她也确实这么干了,但她却是在无差别地攻击所有能攻击到的人。
士兵们冲入迷雾,肆意破坏,而飞速旋转的刀刃则在空中飞来飞去,径直撞上了汤姆的后背,幸好被屏障挡下,否则可能已经光荣了。
“萨冈小姐!萨冈!”汤姆转过头,“你又是怎么回事?!”
回应他的是暴露位置后接连袭来的锋刃。
玛格丽特无意识的攻击缺少了她的限制,锋刃变得坚不可摧,堪称削铁如泥,纳尔逊的财产也糟了重。
“唉……我太难了。”汤姆叹了口气,闪身向前,躲避攻击。
“我来了!”路德维格的声音从汤姆身后响起。
“你可算来了。”汤姆抽空回了一句,“你晚点儿来就可以领抚恤金了。”
既要抵御玛格丽特无差别的攻击,又要寻找纳尔逊的方向,还要回头和路德维格搭话,这让汤姆感到异常疲惫。
“风!”
路德维格用与超音蝠合体后独有的声音尖啸道,紧接着,一股裹挟着音波的飓风从汤姆身后袭来,缺少维护的迷失雾变得稀薄,逐渐消散,周围的景象也变得清晰起来。
迷雾散去,显露出傲立中央的纳尔逊的身影。
他拎着光枪,似乎维持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
他穿着一件袖口沾着油污的衬衫和一条洗了很多遍的工装裤,踩着一双高帮龙皮靴,把裤腿收进靴子里,汤姆甚至可以想象出他穿着这一身衣服一点点组装那些齿轮、赋予每一架蜉蝣灵智的场景。
拎着光枪的右手被齿轮拼成的“铠甲”覆盖,那没有一点儿防护能力的结构并不能称作真正的铠甲,齿轮飞速转动着,牵动着传动轴抬起长枪,仿佛生长在体外的肌肉一般。
一枚红色的透镜漂浮在他的右眼前,纳尔逊闭上左眼,身体斜倾后仰,摆出标准的投标枪姿势。
每一枚齿轮都绽放出惊人的光芒,它们的转速甚至超过了肉眼观测的极限,只看到一枚枚圆盘坐落在纳尔逊胳膊周围,魔力从他肩部的齿轮向上传导,当一枚齿轮熄灭并停止旋转时,下一枚齿轮便会承接它的能量,魔力在几秒钟内被传导到纳尔逊腕部。
汤姆举起魔杖,疯狂挥舞,一道道威力强劲的魔咒不要钱一般向纳尔逊冲去,但光枪的威势太甚,本就能阻碍魔法的前进,更不要说无穷无尽的蜉蝣连成铁壁伫立在纳尔逊面前。
下一秒,破风声与一道光划过汤姆耳边,他的耳朵甚至被疾风划破了一道口子。
但汤姆根本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口,他惊骇地扭过头,路德维格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自信满满的笑容,他张开双翼,紧握魔咒,向前飞扑,准备驰援战局,但一并光枪却从他的右胸穿胸而过,将他牢牢钉在地上。
一枚枪尖的电光将他全身麻痹,而另一枚枪尖上散发的银辉从他的胸口开始溶解变形,他的翅膀变得干瘪,逐渐向体内收缩,獠牙红眼等不属于人类的特征也逐渐淡化。
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但这笑容挂在他人类的面孔下却显得又悲切又尴尬,他的喉咙忽然动了动,紧接着,干呕声传来,但吐出的并不是血,而是一只绿油油的蛤蟆。
它抬起头,看了看被钉在地上的路德维格,伸出舌头,戳了戳他的脚腕,紧接着,蹦跶着藏进了尚未完全消散的迷雾之中。
纳尔逊深呼一口气,遍布右臂的齿轮一枚枚地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现在,就剩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