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只剩下头部和半天身体的默默然趴在地上,望着周围几乎与天际接壤的纯白色高耸楼宇,陷入了惊慌,它脸上有超过一半的五官迅速枯萎,被周围白雾中探出的小手一片片撕扯干净,它声嘶力竭地嘶吼着,“这是哪里?!”
在未知的巨力下,它被从贯穿胸口与大半躯干的疤痕处拦腰撕成两半,并被生拉硬拽着抓进了迷离幻境当中,脸上还健全的眼珠望向不同的方向,这片陌生的环境与无时不刻都在流逝的力量令它感到窒息。
“你不是在找我么?”
纳尔逊的声音从云端传来,默默然这才注意到那只依旧勒紧自己脖子的大手,顺着如世界树般粗壮的臂膀向上看,一只冷漠的独眼射出红光,穿透弥漫在城市中的迷雾,死死地盯着自己。
默默然晃动着脖子,想要挣脱巨人的钳制,但这巨人可不是什么土鸡瓦狗之类的样子货,它的胳膊犹如被钢铁一体浇灌的一般难以撼动,这正是由纳尔逊大肆耗费纽蒙迦德的生产力才创造出的巨人——亚历山大。
紧握默默然脖子的手臂不止粗壮,相比最早期那只有杠杆与齿轮的骨架构造,它无疑精密了许多,它的小臂异常粗壮,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哥特风格的城堡一般,多彩的细长玻璃镶嵌在臂甲上,描绘出一个又一个闪烁着魔力之光的符文,城堡的尖顶从手肘处延申出去,像一根狰狞的倒刺一般,任何看到它的人心中都会升起一个共识——这个审美奇特的屋顶会轻而易举地刺穿任何人的喉咙。
高居云端、端坐王座之上的纳尔逊感受到了身下传来的澎湃乐曲,那是由机括的碰撞声、齿轮的摩擦声、杠杆的敲击声与蒸汽的喷涌声共同构成的战歌,亚历山大第一次面对了与它旗鼓相当的敌人,它渴望撕碎眼前的怪物,渴望用一次畅快淋漓的毁灭来宣告自己的存在。
“亚历山大,这次可没用观众。”纳尔逊轻轻拍了拍身下的王座,轻声呢喃,巨人的身体抖了抖,似乎做出了有些委屈的回应。
事实上,在参与过第一轮比赛后,没有考试压力的纳尔逊除了日常生活,便将所有的闲暇时间都扑到了改造完善亚历山大的工作上,这也是为什么汤姆总看见他穿着各种各样的背带裤或者工装裤、拎着扳手出现在校园中的原因。
与初登场时相比,这座亚历山大的高度已经突破了人们对于巨人的想象,即便是大不列颠群岛最高的本内维斯山,也只是它可以轻松翻阅的土包,实在是难以想象这般庞大的躯体行走在人间将是一种怎样的震撼。
而被钳制的默默然依旧没有看清巨人的全貌——除了有力的胳膊、漠然的独眼与隐藏在迷雾之中、若隐若显的肩膀。
它的肩膀宽阔得犹如一道山脉,勾勒出了城市背后山岳的背景,下半身隐没在楼宇中,维持着扼住敌人喉咙的动作,犹如一幅巨神的画像,只有时不时喷吐出的灼热蒸汽宣告着它的活跃与强劲,胸口熔炉中的蓝色火焰兴奋地膨胀着,又被钢铁的心脏压缩,如此往复,愈发有力愈发快速的心跳声顺着胳膊传到了它的铁拳之上,默默然清楚地知道,这是毁灭的欲望。
它不知道眼前的巨人是什么,第一轮比赛中惊鸿一瞥的亚历山大与此刻愈发健全的形象相去甚远,它始终无法将当时那个独臂的似乎只有怪力的傻大个与眼前这位顶天立地的神明联系起来,它的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恐惧之心,从未想过,在拥有了世界上最强的力量后,它竟然马上就要面对如此强敌。
可是?默然者的力量难得不是世界上最具破坏力的吗?为什么自己此刻一动不动?眼前的东西完全超出了“母亲”的想象,她的头脑疯狂地思考起来,可能这辈子都没用这么活络过。
“你是纳尔逊!纳尔逊·威廉姆斯!”默默然听出了纳尔逊的声音,尽管它的魔力已经失控,但维系理智的“母亲”却清醒非常,她大叫道,“我们没有冲突!我叫塞勒姆!是第二塞勒姆的‘母亲’,亲爱的孩子,我是来帮助你的!”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第一次听说攀亲戚往别人妈上攀的,不过说起来,你这半截模样,像极了我和一个恶心的老熟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纳尔逊操控着亚历山大将默默然按在地上,它的后脑勺在冲击下击穿了地面与地下的设施,仅剩的几枚眼球冒起血丝,张大布满利齿的嘴巴,发出了痛苦的嘶吼,紧接着,亚历山大“城堡”手臂上的那些看似装饰的门窗打开了,密密麻麻、令人听声音就浑身发痒的昆虫翅鞘碰撞声从迷雾中传来,默默然看到一团白的世界中莫名出现了一个个不怀好意的光点,在迷雾中,它们就像亚历山大小一号的眼睛,在它还没看清的时候,数不清的浮游从雾中窜出,它们分成数股,将默默然团团包围起来,如同豺狗分食巨像一般,向着默默然扑去。
与此同时,饥渴的迷失雾得到了这份包含着过于浓烈情感的庞大“礼物”,一只只小到看不清的白色胳膊从默默然身下的地面中伸出,想要将它拖入其中,与它们作伴。
但默默然实在是太庞大了,堪比亚历山大的体型让小手们的力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塞勒姆并不在意这个让她浑身难受的环境——默然者爆发后的魔力不畏惧任何魔法,或是带有魔力的攻击,而亚历山大这被魔法驱动、却释放出实打实力量的拳头才是它所畏惧的。
然而,几秒钟后,默默然发出凄厉的嘶吼,令塞勒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看似绵软无力的小手竟如同最锋利的匕首一般,硬生生地将它庞大躯体上的魔力剜了下来!迷离幻境是逝者洗涤灵魂,走向下一步的必经之处,它们留在这里的丰富记忆拧成了一缕缕的雾气,这便是迷失雾的由来,在千百年后,迷离幻境终于被迷失雾填满,成为一个满是记忆的世界。
而记忆在缺少灵魂后只是苍白,它们无法自行感受,自行品味,当失去了情绪的波澜后,它们甚至连连贯的故事都难以拼凑出来,只剩下对新鲜灵魂与强烈情感的渴望,而默默然,作为默然者压抑情感的最终宣泄,无疑是迷失雾最渴望的美食。
塞勒姆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被削脚一般缓缓流逝,那些成群结队的浮游也在不断地用那些讨厌的激光切割着它不断复原的身体,限制着自己恢复的速度。
在做完这一切后,纳尔逊的声音再次从云端传来,“我很好奇,自以为是的你在掌握了绝对的力量后仍然成为了阶下囚,那么,你有什么底气帮助一个用一只手就将你击倒的人呢?”
这是机会!塞勒姆的心中做出了权衡,它控制着一只眼球缓缓升起,张大长在眼球中的嘴巴,从层叠的利齿中长出一副人类的面孔——那是贝拉的脸。
它的心中更是笃定了几年前第二塞勒姆的成员在伦敦收集到的情报关于三个目标的情报,他们有争取到正常人类阵营的可能,他们在人类社会的最大牵挂是一个女人——正是贝拉。
看到这一幕的纳尔逊愣住了,亚历山大的大手松了松,令默默然终于能够正常呼吸了,不过它似乎并不需要呼吸。
塞勒姆控制着凝聚出的贝拉开口说道,用出了她想象中最温柔、最像母亲的声音。
“力量并不重要,相信我,威廉姆斯,能够认识自己更重要,”塞勒姆语速飞快地说道,“孩子,我知道你从小在正常人类的家庭中长大,你是被他们绑架才变成了异类!我可以帮助你看清自己,你能够获得真正的解脱!孩子,相信我,想想你在孤儿院的生活,想想约纳斯·尼克劳斯,想想贝拉特里克斯,他们愿意让你成为一个变戏法的怪物吗?孩子,这座学校充满了欺骗和漠视,我们才是真正的家人,纳尔逊,我可以叫你纳尔吗?”
空气凝滞了,塞勒姆小心翼翼地用那一堆眼睛打量着头顶迷雾中的独眼,听到她的话,亚历山大竟停止了动作,纳尔逊也沉默下来,默默然轻轻地动了动,感觉自己轻松了很多,它赶忙趁热打铁,热情地说道,“和我走吧,加入我们吧,巫师对世界就是多余的,你的力量更适合创造一个和平的、对人类来说安全的世界,我们天生是一家人,纳——”
“尔”字还没说出口,它只觉得面前闪过一阵劲风,亚历山大隐藏在迷雾中的右手猛地伸出,这只手依旧是半成品,还是城堡的模样,只是这座拜占庭风格的城堡本该存在圆顶的地方尚是一个个空腔,似乎还要安装什么东西进去。
右拳猛地挥起,捣在塞勒姆升起的眼球上,将贝拉的身影抹去,顺带把它的打脸砸了个稀烂,面部的皮肤缓缓恢复着,塞勒姆的心中满是疑惑与恐惧,恐惧的是巨人的速度与力量、还有它靠近时自己魔力的衰弱感,疑惑的是,自己到底是那句话触怒了纳尔逊。
纳尔逊像是会读心似的,很快给了它解答。
“你惹恼我了。”
冷漠的声音被亚历山大扩大,沾染上一丝金属与蒸汽的味道,更显得他的宣言像是毫无感情的神明,他的语气被金属板的震动抹去,但即便是单调的陈述,也能听出其中难以压抑的愤怒。
“你不该用贝拉的脸,你怎么敢把她的脸放在这种恶心的东西上?难得假期的教训还不够吗?”纳尔逊的话语声逐渐放大,亚历山大也再次抬起了它的右拳,缺少圆顶的空腔中喷出幽蓝的厉火,超乎想象的能量在它的拳头中聚集,“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高见,也曾经好奇过一个麻瓜的组织如何让美国魔法国会头痛那么多年,现在看来,不是你们有本事,或许真的是因为他们太弱智了。”
“你——”
“嘘,听我说。”亚历山大的左臂猛地用力,硬生生地将默默然那被它拽得细长的脖子压瘪,纳尔逊轻声说道,“什么叫认清自己,或许你根本就没用认清自己,你不过是依靠着迫害一些还是孩子的巫师攫取力量的吸血鬼罢了,你看不起巫师,难道你最依仗的力量不是魔法吗?又或者你可以告诉我,这些默然者力量的来源是量子力学。”
听到纳尔逊的嘲讽,塞勒姆挣扎着,操控默默然的身体涌出黑色的魔力,但它们还没来得及翻起什么浪花,就被迷失雾消解了。
“得是多么愚蠢的家伙才愿意和你做一家人?你也只能骗骗小孩子吧,自以为高端的罪犯,接过只是个最恶心的人贩子,这么大的落差,怪不得你会如此扭曲,”纳尔逊嗤笑道,冰冷的金属声中透出无穷无尽的嘲弄,“还有纳尔,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这种恶心的蛆虫,怎么配叫我纳尔?我已经丧失了和你交流的欲望,所以现在……我问,你答!”
塞勒姆挣扎着说道,“真是无药可救……我承认,你有些本事,和那些臭小子不一样,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的家人无穷无尽,你以为我们会没用准备地清洗霍格沃兹吗?你在乎的人,他们都会死的。”
“你的废话让你的天平上多了一块死亡的砝码。”纳尔逊不屑地问道,“所以呢?然后呢?你不会以为霍格沃兹和你的脑子一样不堪一击吧?现在,趁着我还没开始折磨你,回答我的问题。”
主席台上,格林德沃像个观众似的,旁观着已经与剩下的半截默默然激战起来的教授们,用余光扫了扫远处禁林中的硝烟,一只手捂着耳朵,听着耳道中小银球传来的声音,乐呵地笑了起来。
“没有观众?”
格林德沃轻笑着挥动魔杖,一道邓布利多曾经用过的水幕出现在了默默然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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