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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消失在面前的企鹅,纳尔逊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他叫什么来着?

此时诺比·里奇那内容横跨巫师权益到世界和平的演讲已经进入了尾声,声情并茂的样子完全配得上魔法部部长的位置,尽管没有一个公开的听众,但那教科书般的道歉-分析-甩锅-承诺的流程已经可以让纳尔逊想象到明天登报后民众的风评又会有怎样的反转。

尽管魔法报纸的每一位读者几乎都是掌握魔法的巫师,但他们和麻瓜一样,缺乏自主获取信息并加以分析的能力,这让大多数人在面对大多数事的时候,都像是被宣传画蒙住了眼睛,这种调动民意的手段,从古希腊诞生演说家这一职业时,便已经在地球上生生不息了。

纳尔逊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现在,请大家热烈欢迎我们的勇士,保护了我们孩子的英雄……”

掌声伴随着里奇纳令人肉麻的无穷无尽的排比句响起。

汤姆终于从打盹的幻梦中醒来,不愧是在魔法史课上得到锻炼的男人,他的睡姿和清醒时的坐姿几乎一模一样,仿佛他刚刚一直在认真听讲一般。

……

“我就说过,你果然很擅长找东西,尤其是找人。”汤姆不断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加隆,一边叹服于纳尔逊那特殊的才能,“我刚刚一直在想办法修改那个魔法,但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你已经找到了。”

“我没找,他刚好混在那些记者当中。”纳尔逊无奈地说道,“他只是在那里等我。”

“这才是找东西的最高境界,”汤姆深以为然,在第二十次抛起加隆袋子后,他终于把它塞进了兜里,“你不就是这样找到他的吗?那个和我名字一样的男人,反正现在我是觉得,在伦敦上百万人中找一个人对你来说确实没什么难度,毕竟他会自己来找你。”

“别忙着说风凉话了,汤姆,我已经让他去你的秘密基地了,等会儿我们就能知道,这家伙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你是说对角巷那个门面?”汤姆挑起了眉毛,“我记得你在那里放置了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儿,甚至搞得我轻易也不敢去那儿了。”

“你不用担心,它们会识别这里的主人,简单的归属魔咒,”纳尔逊拍了拍汤姆的肩膀,两人并肩走入电梯,“如果你进去,估计只会有几个炼金人偶帮你泡茶,不过茶杯里落的灰可能得你自己想想办法了。”

“我始终觉得这种东西不靠谱,”汤姆说道,“”

“拜访者威廉姆斯先生,您好,”电梯中,漠然的女声再次响起,“请告知随行人、目的地与来访事由。”

“汤姆·里德尔,”纳尔逊抬起头,冲着电梯顶说道,“我刚刚从你们部长的办公室出来,现在自然要离开。”

“目的地,地下八楼,正厅,”女声顿了顿,说道,“祝您心情愉快。”

“谢谢,你总算换了词。”

“感谢您的支持,祝您心情愉快。”

纳尔逊耸耸肩,没有说话,一阵下坠感迅速袭来,几秒钟后,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空荡荡的大厅,除了一处安检柜台和飞路网的壁炉外,这里和毛坯房一样,什么都没有。

“纳尔,说句实话,那个茨威格的施工队只讲究实用性,”汤姆望着魔法部的门面,说道,“如果可以,我建议在这里安装一个喷泉或者雕塑之类的布景。”

“或者干脆修建一个喷泉雕塑,多搞点儿人像,显得热闹一点儿,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因修在郊区而濒临倒闭的百货商场,或许等你以后有钱了可以捐一座。”

“有道理,”汤姆点点头,“但是我没钱。”

“你没钱?”

纳尔逊只觉得这话不可思议,两人向壁炉走去,中途还传来汤姆的狡辩声,“事实上,我每天都会为我的财富和精神的双重贫瘠感到焦虑。”

“我差点儿就信了,就是不知道斯莱特林信不信。”

……

两人踏出壁炉,由于破釜酒吧被封的原因,他们出现的地点是丽痕书店的后门,在用魔咒清理干净身上沾的的灰后,两人走到了店内。

“又是来临阵磨枪的学生吗?”书架后传来不耐烦的喊声,店主似乎在和几只凶猛的书本搏斗,“在门口第一个书架,从上到下是七年级到一年级的笔记、真题和考纲,书名也很好认,比如三年级魔药学就叫《我是魔药学三》,挑好以后把钱放在旁边的袋子里就行,一本一加隆,考完试可以在这里十五西可回收,不要想着偷偷摸摸,我在看着你们呢!啊!”

他似乎被书扇了一巴掌,纳尔逊和汤姆憋着笑向门口靠近,便听到那个店主接着大喊,“还可以邮寄!你们这些小崽子为什么不选择邮购呢?考完试当天我们的猫头鹰还会上门取货,那样方便多了!还有,你们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呢,一到考试临近,我们店里的生意比开学还好嗷!”

这声“嗷”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啪啪啪”声,痛彻心扉。

“不用了,谢谢,”纳尔逊笑着答道,“我们刚从部里过来,借过一下。”

“原来是部里来的人,你们什么时候把汤姆的那间破酒吧搞定啊?”

“快了快了。”纳尔逊和汤姆走到门口,他抖了抖手中的魔杖,一道禁锢咒打着旋从书架上方向店主飞去。

“哦!真是谢谢您了,我被这几本破书——哦,该死!狂奔的戈尔贡,你把我和它们捆到一起了!”

“哈哈。”汤姆笑着跑出书店,冲门口的纳尔逊说道,“就像是回到了一年级买书的时候,但那时候丽痕书店的书可没有这么暴脾气。”

“掌握知识是要付出代价的,”纳尔逊向着原先宠物店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接下来我们该去买什么了?”

“宠物,只可惜那个店主因为走私神奇动物被抓了,”汤姆撇撇嘴,“可惜了我的斑头鸺鹠,它的脾气和那几本书一样暴躁。”

“如果没有它,我们也不会认识纳吉尼,不是吗?”

“哼哼,纳吉尼,”汤姆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她自从变回来以后就没影了,我甚至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两人边聊边走,纳尔逊在临界的店铺橱窗内看到了许多产于纽蒙迦德的魔法物品,比店主们还熟悉地向汤姆一一介绍。

对角巷并不大,在躲过了一个卖吸血鬼护身符的老巫婆后,终于来到了街角的宠物店门前,这间门面上落满灰尘、紧缩门窗的小店和周围生意兴隆的店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汤姆走到一边,站在门后,垂下双臂,警惕地盯着街面,将魔杖藏在袖子里。

“该找人打扫打扫了。”

纳尔逊深吸一口气,走到了门前,他心里也没有底,毕竟在这里布置那些防御的魔法机关已经过去了很久,不知道尚未更新换代的技术能否制住那只疯疯癫癫的企鹅。

他闭上眼睛,空气中传来一阵蜻蜓扇动翅膀般的嗡嗡声,紧接着,他沉住气,推开了店门。

意料之外的危机并没有发生,企鹅像个小学生一样在正对着大门的椅子上正襟危坐,十六只蜉蝣瞪着大眼睛环绕着他,红色的光束从独眼中射出,与企鹅的身体相切,将他所有的行动空间都倾轧得一干二净。

“大人,您来了。”

企鹅笑着说道,但即便是最简单的动嘴皮的动作也令他的面部肌肉发生了变形,一束紧贴脸颊的红光瞬间划破了他的脸颊,一道笔直的血痕突然出现,下一秒,伴随着弥漫在店内的焦味,这道伤疤瞬间被高温封住,血液甚至还没来得及流出来。

即便是这样,企鹅也强忍着痛苦,说道,“大人,您的造物果然美丽。”

“即使它把你的脸割破了,你也觉得它美丽吗?”

“就像帝企鹅一样,大人,那是企鹅中最大也是最凶猛的一种,它们甚至可以在我研究时伤到我,”企鹅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它们由黄橘色向淡黄色渐变的羽毛实在是太美了,就像极昼时的日蚀、极夜时的太阳那样美丽。”

“听起来确实挺不错的。”

在确定企鹅的行进路线被完全封锁后,纳尔逊搬了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魔杖。”

“在我的左边口袋里,和您喜欢装魔杖的地方一样。”

说完这句话后,企鹅刚刚被灼烧过的脸颊上又多了几丝伤痕,纳尔逊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控制着企鹅头部和胸部的蜉蝣散开了一些,给了他一些喘息和讲话的空间。

“魔杖飞来。”

纳尔逊挑了挑手指,魔杖微微抬起,一根亮黄色的魔杖从企鹅的口袋中“嗖”地飞了出来,所言不虚,连插魔杖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这儿吗?”纳尔逊问道。

“我知道,大人,您要抓住我,不得不说,您在这处狭小的空间中部署的反幻影移形咒堪称绝妙,栅格状的空间可以延长炼金术设置魔法的时间,也能让一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不敢轻举妄动,”企鹅的左胳膊抖了抖,纳尔逊看到了一处切口呈规则正方形的贯穿伤,但他依旧笑着,“但是您大可不必这样,如果我领会错了您的意志,我会自己惩罚自己的。”

“不,”纳尔逊摇摇头,“你似乎完全领会错了我的意思。”

“完……全?”企鹅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浓郁的悲伤填满了他的五官。

“我仔细想了想,我似乎从来没有暗示过你做你在伦敦做过的所有事情,”纳尔逊翘着腿,交叉的双手置于膝盖上方,俯身抬头,轻声说道,“我希望你能做的,似乎只是在南极研究企鹅。”

“但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您需要帮手!”企鹅急切地把头向前探,但一瞬间就被严阵以待的蜉蝣打了回去,他的头撞在椅背上,无力地垂落。

“纳尔,我在地下室发现了几个……贼?”一直站在旁边旁观的汤姆忽然说道,“我下去看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蟊贼,可别把他们饿死了,那也太晦气了。”

“嗯,”纳尔逊点点头,“地下室的防御咒语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汤姆挥挥手,向店铺内部走去。

纳尔逊重新望向企鹅,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派去南极吗?”

“因为您想要保护我。”

“是啊,你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东西,见到了太多不该看的事情,我可能不在乎,但我不敢保证别人不在乎,你是个机灵的人,但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和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打交道并非你的长项,”纳尔逊耸耸肩,“事实证明,你在南极如鱼得水,为什么要回来呢?”

“格林德沃召唤了我,他说,您需要我的帮助。”

“你真的觉得我需要帮助吗?特别是这种方式?”

“您……不需要。”企鹅点点头,又摇摇头,仿佛陷入了错乱,他的表情忽然惊恐起来,又充满了自责,充满了自我厌弃,“我……我做了我最讨厌的事,我做了您最讨厌的事。”

“你最讨厌什么呢?我又最讨厌什么呢?”

纳尔逊自己都有点儿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您讨厌任何人为别人做出决定。”

“继续。”

“您一再地教导我们,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企鹅不顾蜉蝣光束的灼烧,“但我自作聪明地干扰了您的计划,我自作主张地将您卷进麻烦之中,天哪!我竟然,竟然对您做了这种事情……我搞砸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灼热的激光不断地扫在企鹅身上,增添伤口并迅速愈合,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沉浸在了自我摈弃的懊恼之中。

“我很高兴你能想明白。”

纳尔逊轻轻地用魔杖敲了敲企鹅的头顶,用杖尖抵住他的额头,把他推回了不会被蜉蝣照到的位置。

“你本可以做得更好。”

企鹅的脸上浮现出期待又懊悔的表情。

“但现在也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