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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第一幕:雨

“这就是你给世界带来的变化吗?”

邓布利多在拥挤的街道上踱着步子,披着一件寻常外套的他在人群中一点儿也不起眼,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孤零零的游客,和那些与他同样的芸芸众生的走在一起,手里捏着一块刚在法国馆前厅的小摊位里买的可丽饼,任由饱满的果酱滴在手背上,清甜的香气肆意地挥发在空中,和空气中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气味杂糅在一起,形成一篇眼睛看不到的复杂图景。

其中有一股清冽的、薄荷般的淡香最为独特,邓布利多多闻了两口,下定主意,这几天最好找到哪儿有卖的。

他并没有选择乘车,在他看来,有时候慢点反而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他可以在每一座建筑的门前看到自己曾经游历世界时触碰到的痕迹,路过的游客只觉得他奇怪,搞不明白这个带着小甜食的男人为什么盯着别人的外墙看个不停。

“老兄,要进去看,里面的东西才有意思。”

一个路过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法语大声说道,邓布利多转过头,看到这个男人几乎被琳琅满目的购物袋包裹,只能从袋子的间隙中看到一坨大胡子,他愣了愣,外语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男人在说什么,邓布利多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走进了眼前的场馆中。

这是匈牙利的展馆,刚一进门,邓布利多就被各式各样的花边包围了,这些来自匈牙利的特产犹如圣诞节装饰用的丝带一般被挂在室内的各个角落,场馆里空荡荡的,除了最终将的大家伙,连游客都没有,虽然匈牙利除了树蜂这一种龙类,在魔法世界并不出名,但总不至于这样。

邓布利多抬起头,拨开挡在面前的花边,向被端正地摆在大厅中央的大家伙望去——一只匈牙利树蜂的标本,它正张开双翼与爪牙,摆出战斗的姿态,琥珀色的龙眼威武地怒视着前方,但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它似乎在一生中最勇猛的时刻被击败,接着成为供人观赏的艺术品。

邓布利多叹息一声,这条龙勾起了他太多的回忆,他的目光顺着巨龙黑色的鳞片向下,在它蜷缩抓地的脚掌旁,一个和指甲盖差不了多少的游客正背对着他,欣赏着巨龙的英姿,这是匈牙利馆中除了他以外的唯一一位游客,除此之外,甚至连工作人员也没有。

邓布利多明白了这里空荡荡的原因,他如同穿越丛林一般从一根根藤曼似的花边走过,靠近了那个挺拔的背影。

“格林德沃。”

邓布利多打招呼的语气有些僵硬。

“哦?你来了?”格林德沃只是听到声音就意识到了来者的身份,他转过身,看到向自己走来的邓布利多,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拍了拍巨龙的鳞片,感受着铁石般坚硬冰冷的触感,说道,“我记得我们当初一起捉的那条龙有两个它那么大……哦,对了,你最后有研究出什么东西吗?时间太久,我都不记得了。”

“你不看杂志吗?”邓布利多走近格林德沃,站在他的对面,认真地说道,“在尼可·勒梅先生的帮助下,我找到了龙血的第十二种用途,他甚至把我的名字写在了《今日炼金术》论文的第一位,即便和他的工作量相比,我什么都没有做。”

“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名望之类的东西早都没了意义。”

“所以你呢?对你有意义吗?”邓布利多摊开手,魔杖被攥在掌心,“你设下这样一场盛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复刻你十几年前火烧巴黎的创举吗?”

“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阿不思,”格林德沃笑着耸耸肩,同样摊开手,掌心中只有半块颜色偏黄的可丽饼,似乎是和邓不利多在同一家店里买的,“这一切都是纳尔逊·威尔特宁的设想,他想要把世界推向进步,这么好的事情,我也只好顺水推舟了,你有空也可以来纽蒙迦德坐坐,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是个关注所有人建议的通融之人。”

邓布利多摇摇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格林德沃的偏执和坚定,对于自己笃信的事情,即便是像这样的一百条巨龙拴在一起,也很难把格林德沃拉回来,更何况,在不久前,阿不福思还探查到了那么重要的讯息,邓不利多并没有多说,而是换了个话题:“那么你知道他想干什么吗?”

“哦……他想干什么?这是个好问题,不过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干什么。”格林德沃拍了拍身边的另一根指甲,邀请邓布利多也来这里坐,轻松地说道,“这是一件好事,不是吗?我们终于不用在拮据贫瘠的日子里捡糖吃,如果纳尔逊早生几十年,也许我也可以在年轻的时候就骑到英国生产的飞天扫帚,而不用时刻担心我那柄颤颤巍巍的老爷车会把我从天上甩下来——虽然它最后确实这么做了。”

邓布利多走向格林德沃,坐在了他的身边,听着他回忆那些懵懂时代的流水账,想要尝试从中探听出一些风吹草动,但是他也很快陷入到了类似的畅想之中,时间也仿佛凝固了下来。

那股薄荷般的香气愈发浓烈了,邓布利多清醒了不少,更加用力,紧握住魔杖。

因为树蜂的身躯太过庞大,匈牙利馆并没有封顶,而是在他们传统拱顶的基础上开了个足够让树蜂身上的尖刺伸出去的天窗,整座建筑都是依托它而建设,那些低层或是高层的商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都能见识到它孔武的姿态,此刻头顶的云层稀薄,阳光洒入,为它狰狞的姿态镀上了一层勋章般的光辉。

格林德沃被突如其来的天光笼罩,他抬起头,露出惊讶的表情。

……

“我原以为蜷翼魔的毒液像纽特说的那样,是无解的,直到后来塞克斯教授身体力行地告诉我,什么叫术业有专攻。”

“你确定你制造的清新灵可以化解这么多年的余毒吗?”汤姆拧开手中的瓶盖,贴近脸嗅了一口,“你不如当作香水样品送给路人,我打包票,会受欢迎的。”

“既然纽特可以,我也可以,”纳尔逊从包里取出帽子,捧在怀里,“我没有雷鸟行云布雨,但天空也并不是任何物种的特权。”

阳光从乌云间破开的间隙射下,打在纳尔逊的背上,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站在他们头顶的身影,游客的目光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流连在繁华的街道上,时不时有来自商人的喝彩从他们的头顶传来,那些巨大的数额对于现在的游客而言已经麻木了,似乎每一秒钟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订单在这条小小的街道上签订。

在魔法工厂产品的冲击下,大多数国家本身的魔法制造业都已经摇摇欲坠,这种宛若停留在中世纪的小作坊式作业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完善产业链带来的效率与品质,除了一些与外界鲜有交流的特殊个体,剩下的一些产业完善的硬骨头都被倾销这种在未来会烂大街的小伎俩冲击得七零八落,自发地向魔法工厂靠拢。

与十年前相比,魔法世界的商品质量几乎提了一个档次,并且有越来越多麻瓜进步的影子在其中,纳尔逊看着自己一手带来的改变,却还是觉得不够。

他挺直腰杆,用质问的眼神望向天空,但沉闷的天空并没有给他半点回应。

纳尔逊也不奢望老天会给他真的允诺什么,他仿佛在进行某场仪式一般,缓缓地将软毡帽扣在头顶,冲口袋中抽出漆黑的黑胡桃木魔杖,高高举起,指向天空。

破空的鸟鸣很快从头顶传来,仿佛在回应着他的呼唤,银白色的光华从他的身上升腾而起,袅袅地向天空靠近,它在空中迅速凝聚,以一只冲击天穹的银隼姿态张开双翼。

两声高亢的隼唳犹如二重唱一般回荡在所有人的心底,所有人的呼吸都因此一滞,心跳也慢了半拍,它们很快合二为一,天空的面目也变得诡谲难测起来。

“该下雨了,巴黎。”

纳尔逊放下魔杖,喃喃道。

……

“我记得十几年前也是下了这样一场雨,那场雨大得唷,能从东头下到北头,西面下到东面,”麻瓜万博园入口处的挖掘机旁,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拄着拐杖等待着她前去体验机械的孙子,对一旁的孙媳妇说道,“那场雨太大了,据说,不管是城内还是城郊都在下雨,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云,它仿佛能把我们那些不好的记忆涤荡干净似的,落到嘴里甜丝丝的。”

“奶奶,看这个天色,要下雨了。”孙媳妇撑起雨伞,挡在老妇人的头顶,轻声说道,“您靠我近些,别感冒了。”

老妇人并没有听清孙媳妇说了什么,反而越来越起劲,她指着头顶的云隙,兴奋地说道,“对,就是这样,太阳就像被人抓住了似的,在云里躲着不肯出来,不过那次下雨的时候,天上还打着雷,那场面,太骇人了!”

“奶奶……”孙媳妇无奈,只好举着伞靠近老妇人,时不时担忧地看向头顶。

“我真没有骗你!”老妇人搂着孙媳妇的胳膊,翻来覆去地说道,“那次下雨真的让人变得轻松了许多,我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好了不少……”

孙媳妇叹息一声,自己丈夫的祖母年纪并不算大,但脑袋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她的记忆总会回到自己还年轻的时候,也总会记不清事情,和她在杂志上看到的一位姓阿尔兹海默的德国大夫的研究成果如出一辙,她又把伞向老妇人的方向靠了靠,生怕她再染了风寒。

丈夫在那个铁疙瘩旁边排队,她的心思又开始发散起来,她想起那本杂志上的结论,巴黎的老人患病率相比世界平均水平高了不止一点儿,不由得担忧起来。

“这几年这样的老人越来越多,我以后也会这样吗……”

头顶的云层愈发沉重,给人一种黑云压城的紧迫感,反倒衬托得中央的云隙更加清朗了,沉闷潮湿的空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身边老妇人的病情仿佛突然恶化了一般,开始讲述起她孙子彼此矛盾的童年故事。

……

“什么味道,纽特?”

蒂娜堪堪爬上中国馆的第二层,木制建筑的外壳下包裹着一座由一整块瓷器烧制而成的楼阁,她抚摸着瓷墙表面凸起的云纹,顺滑的质感让她从指尖到心底都变得愉悦起来,在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弥漫在空中的清冽香气,醉心雪人的纽特带给她的不爽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啊,味道很好。”纽特头也不抬地说道,很明显,他压根就没听蒂娜说了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雪人,恨不得马上骑着扫帚跑到青藏高原抓一只塞进自己的手提箱里。

蒂娜刚刚升起的愉快马上破碎了,她一掌拍在纽特手中的画册上,将雪人的画像遮住,吊着眼睛地说道,“纽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纽特心中的求生欲变得旺盛起来,他皱着鼻子,吸了几口气,迅速说道,“我闻到了你身上的香水,还有这栋楼里烧着的……应该是檀香,还有一点儿薄荷一样的气味,抱歉,我对魔药不是很熟悉,蛮清爽的,你喜欢吗?我买给你。”

“你为什么不早这样呢?纽特。”蒂娜把手缓缓地从画册上挪开,在纽特露出笑容的前一秒,一把把它抽走了,她小心地将画册塞进包里,挽住纽特的胳膊,“我觉得比起神奇动物,还是我更有趣点,对吧?”

……

“奶奶,您往里靠点儿。”

孙媳妇担忧地搂紧老妇人,天色越来越差了,尽管云隙依旧明亮,但她还是泛起了阵阵担忧,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轰!”

她只来得及搂住老人,雷声就已经在天边响起了,在此之前,已经有一道闪电撕裂天空,击中了万博园最高的那座彩色高塔,在避雷针的指引下,它如同蛛网一般向地面扩散。

隼唳被裹挟在雷声里,它的身影也与云层融为一体。

“轰——”

蒙蒙的细雨整齐地落下,像一柄柔软的刷子一般洗涤着大地。

“对,就是这样的雨!”老妇人伸出手,接住了洒下的雨丝,像个孩子似的舔了舔。

……

黑暗的荧幕上,时不时有雪花般的噪点闪过,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音,周围嘈杂的交谈声静了下去,但荧幕还是一片黑色,只能听到放映机和留声机转动的声音。

“故事要从1939年讲起,如果没有这段过往,或许没有人能知道,在欧洲中心的克拉科夫远郊,还有这样一座名为奥斯维辛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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