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里·迪佩特……”
汤姆眯着眼睛观察着默默然飞散的魔力,目光扫过亚历山大的头顶,一眼就看到了端坐着的纳尔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亚历山大那样晃来晃去,纳尔逊却仿佛坐在平地上,让人忍不住揣测他是不是把自己粘在了座位上,
“你可得给我藏好咯。”
默默然的状态极为凄惨,几乎是被亚历山大切成了片,但那些形状各异的碎块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断裂,总有几处地方藕断丝连的连接在一起,汤汤挂挂的,让汤姆觉着有些恶心。
它似乎放弃了塑造与亚历山大对等实体战斗的念头,
汤姆惊奇地发现,
默默然在战斗中的消耗竟然拖不过一块大铁疙瘩,经历了不知道多久的鏖战,
亚历山大身上的装甲也只是看起来难看了一些,默默然魔力的消耗是实打实的,尽管亚历山大的结构每时每刻都在被默默然侵蚀,但填补空缺的蜉蝣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默默然的本能让它选择了一种更好的解决方法,它索性放弃体积的优势,利用自己不定形的特质,如同一滩蠕动的烂泥一般沿着亚历山大的躯体向上攀援,正如亚历山大找到了它的弱点巴里一般,它也察觉到,不久前那个被自己偷袭得手的巴里的朋友恐怕才是眼前大家伙的核心。
炽热的蒸汽从亚历山大的腿甲中喷涌而出,混杂着迷失雾与厉火的温度,炙烤着装甲上的黏液,黏液几乎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一层死去的硬壳,被蒸汽吹得粉碎散开,它甚至无法在通红的钢板上待多久,
就会自行脱落,
但总有些结构的空隙不具备那样的高温,黏液很快攀附着螺栓的缝隙、板甲间的裂缝乃至刚刚喷过蒸汽的气孔向巨人的体内钻去。
亚历山大肩膀上的两座城堡不只是出于审美的装饰,而是有它实打实作为兵营的用处,见过它的人都觉得这样庞大的巨人的身体应当是由强悍的魔法驱动,它的体内应当充斥着游离的魔力、篆刻的阵法、各种各样古老的工艺或者满满当当排成排的蹬着脚踏板的家养小精灵。
没有人会想到,它从未有外人涉足的内部是一番迥异于巫师想象的景象,肩头的城堡以及从熔炉直通头顶的旋转高塔只是它的冰山一角,从亚历山大脚下的通道进入,抬起头,能够看到的是一座层层叠叠、由钢铁搭建而成的、属于魔法与机械的、堪称神级的城市。
这座城市不比亚历山大脚下的柏林小,只是它堆叠在巨人的体内,犹如科幻小说中未来的摩天大楼一般,一根笔直的钢铁高塔是它的腿骨,塔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魔文,有些墨迹暗淡,有些下笔浓郁,有些笔法稚嫩,有些下笔潦草,它们并不属于同一时期的作品,
期间还存在一些嵌进塔身的金色字符,标注着不同的时间和类别,那是纳尔逊留下的标记,
可以想象,在无数个夜晚与假日,他坐在霍格沃兹密室的脚手架中篆刻魔文的模样,从一开始的生疏模仿,到后来的龙飞凤舞,魔文往往被用作某些高深魔法的核心,从未有人像使用正经文字一般这样利用它,在长久的魔法学习中,他几乎挖透了这种魔法语言的语法,这座高塔的塔身上遍布着他创造的魔咒。
只是这些魔咒并不是供人使用的,也只有亚历山大这样的钢铁之躯能够承受它。
亚历山大小腿中的城市便是依托这座高塔建立的,树枝般的钢架簇拥着它,使得熔炉的动力能够从顶部利用齿轮传导到下方,每隔三米,就会有一层网格状的铁板搭建在高塔周围,分出一层层不同的功能区,批量制造的机械整齐地排布在这些楼层中,为巨人提供着愈发丰富的能力,密集的管网攀附在铁壁上,流淌着各不相同的内容物,有些冰凉,有些炽热。
可惜这样的磅礴的景象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能够目睹,出口在第三层的一根管道是用来散热的,刚从正是这里喷出的灼热蒸汽烘干了附着在外侧装甲上的黏液,就在它停止工作的当口,一团黏液被管道口的吸力拉了进来,在一人高的管道中滑行了几十秒,终于从一台风机的桨叶中挤了出来。
经历了管道之旅的黏液看起来残破不堪,它原本有一辆车那样大,可遭了这样一轮罪后,它看起来和一个人差不了多少。
黏液迅速地向高塔的方向蠕动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它身后一枚固定风机的螺栓正在悄然变形,它刚刚往前挪了几米,便被一道红色的光束分为两半,黏液本能地停下动作,下一秒,一张渔网般的魔网当头罩向它,顷刻间将这滩黏液切割成了不可利用的碎块,它们依旧活着,只是每个单体蕴含的魔力太过稀少,连走向彼此重新组合都做不到。
最初的那枚螺栓已经变成了一只独特的银色蜉蝣,它平稳地飞到散落的黏液旁边,独眼中射出的光线将它们罩了起来,漂浮咒激发,这些挣扎的碎块被它一齐捧了起来,丢尽了废料的粉碎机中。
两者瞬息间的遭遇打响了亚历山大体内的第一枪,没有警示,没有集结,看似无用的备用零件纷纷变形,形状各异的蜉蝣出现在了亚历山大右腿内的空间中,它们如同勤勤恳恳的清洁工一般清扫着这些闯入者,有些庞大些的碎块有更强大的魔力,同层的蜉蝣们组合在一起,形成一架架造型纤细独特的银色铠甲,更加复杂的魔咒随着蜉蝣的组合得以释放,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亚历山大的右腿中依旧回荡着齿轮的旋转声与机械的敲击声,但战斗已经在无声中结束了。
这样的遭遇在亚历山大的全身都在发生,它体内的蜉蝣们已经构成了一支结构严密的军队,一道道造型各异的银色身影驻扎在每一处关键节点,阻击着入侵这座城市的不速之客。
钢铁碰撞的响声伴随排气口尖利的风声,奏出了一首激昂的交响乐,没有人知道这里挣扎发生一场不同寻常的战争,从分裂和组合的角度来看,蜉蝣似乎与默默然是同一种东西,只是它们都在为底层的使命与驱动自身的秩序战斗着,在纳尔逊不知情的情况下,第一场属于魔法机械的战争就这样无声地打响了,纳尔逊甚至还没来得及给它们取类似“巡航者”或是“清道夫”之类的名字。
默默然的魔力实在是太庞大了,再效率的清扫也比不上它不计成本的侵入,更要命的是,分裂出的黏液并不恋战,甚至连在巨人体内破坏这样的无用功也不会做,它们只有一个目的——到达顶端,找到被亚历山大保护着的纳尔逊,哪怕只有一滴到达也无妨。
一团团黑色的黏液被撕碎,但总有难缠的对手和遗漏的杂鱼,它们只会坚定地向上,不停地向上,越来越多的漏网之鱼趁着其他的黏液被攻击的空隙到达上层,在找到同类的过程中,它们也和组装在一起的蜉蝣一般凝聚成一团,最终,巨人膝盖部位的楼层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蠕动的黏液顺着网格状的钢板爬了上来,在魔咒的扫射中,一个残破不堪的黑色人影缓缓地从黏液中站起身来。
远处的汤姆看着这一幕,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他知道亚历山大内部算不得宽阔,而纳尔逊连接奥斯维辛地下基地的门户也尚未搭建完成,内外受敌的亚历山大哪怕并不惧怕默默然,但恐怕也招架不住这样如潮水般的侵入,不得不说,这只丧失理智的怪物果然有着骇人的本能,它找到了最适合当下情况的策略。
亚历山大的应对也没有乱了阵脚,它的独眼一遍遍地扫过城市,只要赶在默默然到达纳尔逊身边之前找到巴里,它就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战斗很快从两个庞然大物的焦灼演变成了一场时间的赛跑。
“还是得让专业的人来。”
汤姆转过头,乔昆达依旧在包扎着安德烈的伤口,安德烈已经不再流血了,气色也好了很多,汤姆见状,抽出魔杖。
“搭把手,小姐。”
汤姆耐心地等待乔昆达为安德烈打好绷带上最后一个结,皱了皱眉头,他记得在霍格沃兹上学的时有次问号因为挑战鹰头马身有翼兽跛了几天,对角巷的兽医也是类似的手法。
乔昆达困惑地抬起头,刚想问汤姆准备做什么,但汤姆并没有等待她的同意或是意见,魔杖轻轻挥了挥,乔昆达顿时觉得天地倒转一般失去平衡,她的眼中漆黑一片,明明周遭的幻影移形都被封锁,但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到达了天上,脚下正是亚历山大头顶的平台,她不愿面对的学弟正端坐在巨人头顶的王座上沉睡。
里德尔是要让自己负责保护纳尔逊吗?乔昆达的心里打着鼓,下坠感传来,她咬咬牙,再一次闭上眼睛,抽出魔杖。
但想象中的坠落并没有发生,她平稳落地,睁开眼时,一团黑烟正在缓缓飘散。
“我该怎么办?”
她举起魔杖,眼前如走马灯一般闪过并不算长的校园生活中与梅乐思教授有关的点点滴滴,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好好学习,乔昆达心里一横,就在她刚准备下定决心拼了的时候,怀中传来的滑腻感让她惊恐地蹦了起来,一条碧绿的小蛇被她从领口甩出,伸出信子在她的下巴上舔了舔,像道绿色的闪电一般钻进了平台的入口。
很快,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四肢同时被冰凉的触感击中,她的表情变得麻木,任由一道道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蛇影从她的领口、袖口、裤管爬出。
一团在战斗中被扬起的黏液落到平台的边缘,亚历山大的魔咒还没来得及清扫,其中一条就像闪电一般窜了过去,嘴巴张得比头都大,一口将那一团默默然的魔力吞了下去。
乔昆达眨了眨眼睛,那条蛇似乎更长更大了。
远处的楼顶,汤姆在看到自己选中的“邮差”安稳落地后,纵身一跃,从天台跳了下去,身影在落地前就消失了。
在相隔两个街区的一条小巷中,一道正在啃食默默然碎片的鬼影停下了他的动作,缓缓地把头扭了一百八十度看向昏暗小巷的另一端,一双猩红的眸子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它,下一秒,来自汤姆的魔咒已经把鬼影击穿,钉在了墙上。
汤姆忽略了鬼影,径直走到了它倒地的食物旁,那是一个落寞少年的影子,抱着膝盖瑟缩在墙角。
“巴里·迪佩特?”
汤姆歪了歪头,轻声问道,少年的影子似乎对这个名字有所感应,脖子抖了抖,在抬起头的瞬间,汤姆的手已经扣在了他的头顶上,少年的影子变得愈发暗淡,那一抹墨色在汤姆的指尖变得浓郁起来,他将墨色攥在手中,嘴里吐出蛇一般嘶嘶作响的调子,“觅血寻踪。”
距离上次使用这个魔法已经过去了足足六年,汤姆叹息一声,一根醒目的黑线从他的手中伸出,直直地指向和亚历山大缠斗的默默然,他定睛端详,甚至施展了照明咒。
在黑线的另一端,一枚同样黑色但已经淡到看不清的细丝正指向相反的方向,它微微颤抖着,看起来一碰就断,汤姆笑了笑,一条小蛇从杖尖越到被他钉在墙上的鬼影头顶,拇指大的小蛇一点点儿地拉伸着自己,最终将鬼影一口吞下,几秒钟后,碗口粗的蟒蛇带着几条小蛇扭动着向细丝指向的方向爬去。
……
“他的大脑防御术太坚固了,即便昏迷也无法突破。”
“我知道一个魔法,可以看到一个人短时间内看到的东西,”一群人簇拥着躺在行军床上、呼吸并不平稳的穆迪,如鸦群般窃窃私语,“只需要他贡献出他的一只眼睛,当然,如果失误了,可能就是两只了。”
“如果这也失误了呢?”
“旁边不还有一个吗?这只是权宜之计,他们的牺牲会得到嘉奖与歌颂,我想这位年轻人也会以此为荣的,他的父母是傲罗对吗?虽然晚节不保,但是我想他还是继承了一些奉献的精神。”
“我们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刚刚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我们必须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那里的黑巫师太多了,我们不能允许超出计划的事情发生,必须提前做好预警,尤其是在他们有可能知道我们计划的前提下,有人反对吗?”
沉默。
“我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角落中的声音吸引,“这是邓布利多的学生,他还有十五分钟就到,邓布利多一定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