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靖尚未表态，一旁的周到急忙抓住了他，低声劝道：“别冲动！莱西都不一定是人，也许就是一串数据，他不会死的！你的手要是没了，那可是永远接不回来的。”
陈文彬听到后，低低笑了，带着不屑一顾的感觉，略带讥讽。
“是的，别冲动，也别太有压力，即使你不换也没什么的，莱西不会知道，你也不会损失什么。”
看到池靖一言不发的样子，他又凉凉补充了一句，“只是世界上少了一个深爱你的人罢了。”
这人是知道怎么戳心的。
“他在哪儿？”无视了周到的劝阻，池靖毫不退让，与陈文彬对视，目光坚定，“我要见他。”
“他现在不方便见你呢。”陈文彬并不看他，慢悠悠转着手中酒杯。
池靖讨厌极了他这副游刃有余，玩弄人心的样子，皱眉道：“要我交易，也得把筹码正大光明地摆出来，如果他现在不能现身，我怎么确定他还活着？”
“……”陈文彬略微挑眉，无奈道，“我保证他一定活着，但时间再久一点就不一定了。”
“还是那句话，我要见他。”
“我都说了，他现在见不了你。”陈文彬眼睛转了转，似乎在好心解释，说：“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起得来呢？”
池靖不语，眼神冷漠地盯着他。
见池靖坚持，陈文彬妥协一般说：“这样吧，我来向你证明他的确还活着，今晚十一点，来对面的尖顶楼找我，希望到时候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接下来的宴席，池靖食不知味，脑子里纷纷乱乱，飘着许多想法，线头一般缠绕，数不清理还乱。
李蓝心不时向他投去担忧的目光。
这种担忧是为了池靖本人，还是担心拯救者死后自己无法出去，就不得而知了。
同样忧心忡忡的还有郑安。
另外一个参与者孙永昌，像是饿死鬼一样，埋头吃饭，似乎没感觉到餐桌上的暗流汹涌。
至于周到，没有表现出很特别的情绪，他把每个人的动作尽收眼底，面无表情地用手指轻轻摩擦着餐刀的刀刃，似乎在确认是否锋利。
晚宴结束后，池靖还是一声不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周到很看不惯他这个样子，无名火从心头起，“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想想想，想了俩小时了，就这么难？”
池靖略带无语地看着他，“要不你替我砍只手？能不能三秒之内砍掉？”
“什么啊，你真打算换？”周到恨铁不成钢，仿佛看到小孩沉迷纸片人不管现实生活，痛心道，“你搞清楚好不好，就算莱西这个维护者很特别，那他也仅仅是个很像人的数据啊。他从未活过，怎么会死呢？”
从未活过。
池靖长叹一口气。
莱西也许如他所说，只是一串数据。
可杨开霁不是。
他还不清楚莱西和杨开霁的关系。
万一这个莱西的死亡会影响到杨开霁，那该怎么办？
低着头，池靖不回答。
在周到眼里，明显是不听他的话，铁了心要去救莱西。
周到一双拳握紧又松开，忍了又忍，忍住了给他几拳的冲动。
忍得声音都要变态了，他耐着性子，用自认为谆谆善诱的语气道：“就算你真的把手给他了，他又一定会信守承诺吗？陈文彬又不是域主，他有什么本事来搞莱西啊？”
池靖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你笑什么！说正经的呢！”周到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气急败坏道。
池靖给自己倒了杯水，怡然自得品起了水。
嗯，这水，真凉。
池靖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真的很惹人生气。
周到一甩手，不小心正好甩到桌子边，清脆的声音响起，疼痛随之而来。紧捂住手，周到一时说不出话。
浅笑的声音传来，周到恼羞成怒：“随你便吧！我管你死活！反正这寡妇我是当定了！”
什么寡妇？！
原来是担心变成寡妇，周到才这样劳心劳力劝他的吗？
池靖笑得眼睛都弯了。
这人怎么先操心寡妇不寡妇的事了。
如果他真的去救莱西，那周到最应该担心的是头顶的绿吧！
池靖自心中打定主意之后，原本没想和周到解释的。
但此时看周到这样，池靖改了主意。
告诉他也无妨。
应该不会有人派周到这样神经又脱线的人卧底谋害他吧？
“好了好了，别气了，听我说——”池靖止住笑，打算稍微解释一下。
结果一看到周到委屈憋闷的脸，好像是真心实意担心变成寡妇，没忍住又笑了。
“你特意叫我看你笑吗？”周到一脸黑线。
“不是哈哈，”池靖边笑边说，“陈文彬在骗我，我知道。”
周到愣了，下意识反问：“什么？”
池靖接着道：“维护者的力量远远凌驾于域主之上，他左右不了莱西的生死。”
在第一场域结束时，他就看到了，密室老板毫不费力就能抓到蒋柔柔，连脚步都不用挪。
最初听到陈文彬的话时，池靖的确吓了一跳，几乎就被骗过去了。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第一，维护者的力量远超过域主，更别提陈文彬了。
池靖猜测，莱西之所以消失，原因有很多种可能。
比如，因为莱西修改了安妮的系统数据，导致主系统发现了异常，所以让莱西去天秤空间解释。
而域主就借由莱西不在的空隙，向池靖提出了这次交易。
无论如何，莱西遇到危险的可能性不大。
第二，如果域主真的想要锁戒，不用如此费事，趁着莱西不在，直接把池靖抓起来就可以做到。
虽然安妮还在，但安妮是个普通维护者的样子，应该不会管池靖的死活。
域主真实的目的，或许并不是锁戒。
池靖并不是在考虑是否要用自己的手去换莱西。
想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晚宴上，他逐一在心中列出了几个可能，却想不出验证的办法。
但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没有可以佐证的信息，这一切都是空想。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
陈氏夫妻的关系并不像传闻中那样亲密无间。
冯显的死，很大可能与陈文彬脱不了干系。
听完池靖的解释，周到一时失语。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心中涌起深深的不安。
“你，一直都这么冷静的吗？我以为你至少会考虑一下莱西的……”
“……”池靖抿了一口水，觉得这水似乎有些苦。像莱西为他倒的那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