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个人都成功翻进院子,池靖拍了拍手上的灰。
对杨开霁的表现虽然有些疑问,但现在不是寻求答案的时候。
这个院子和他之前见到的其他院子并无不同。
女人家中的神像位置就在正对着门的地方,一般人家供奉什么神像,也都不会藏着掖着,他们要找的东西应该不难发现。
屋里的门虚掩着,池靖目标明确,推开屋门。
果不其然,泥塑的神像虽然模样与女人家的有些差别,但供奉的很可能是同一座神。
神像大概三尺高,前方的香火还未燃尽,暗红的火星在昏暗的屋内时明时灭。
池靖把门完全敞开,让光亮得以照进来。
他没有着急走进去,先上下把房间观察一遍,屋中的陈设有些年头了,透露着腐朽陈旧的味道。
木质家具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桌面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开裂了。
确认屋里没有其他人,池靖这才走进屋,端详神像一阵,开始翻找起来。
泥塑神像有些重量,池靖小心地翻转过去,没有可疑的地方。
他想抬起神像,检查底座部分。
杨开霁这时走了进来,和他一起动手抬起神像。
神像底座有一个洞,池靖低头看了看,毫不犹豫地伸手去取。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手上摸到粗糙布头和一片干瘪的东西时,池靖还是稍微有些不适。
他干脆眼睛一闭,迅速把东西从洞里掏出来。
见到他手上的东西,杨开霁缓慢放下神像,神色毫无波动。
那是半截人类的耳朵。
和池靖预想的一致。
池靖用布把这截耳朵包起来。
“走,去其他人家里看看。”
估摸着祭典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祭典结束没多久,那些村民就可能会变成丧尸一样的东西。
池靖一点时间都没敢耽误,和杨开霁一起,快速地又进到几户人家的院子里,逐一检查了屋里的神像。
毫无例外,每一户家里都有。
神像的大小不一,模样也各不相同,但里面都藏着人类的身体组织。
“这些是属于同一个人的?还是……”
原以为这场域的真相已经全部掌握了,直到见到这些肢体,池靖又产生了许多新的疑问。
再次进入一户人家,神像前面多了一个木牌。
杨开霁取下木牌:“这里有字。”
“……能看懂吗?”
杨开霁诚实摇头,“看不懂。”
“有点像繁体字,但又不太一样。”池靖皱着眉,试图解读出什么。
“福……”勉强认出一个字,池靖揉了揉眉心,倍感头痛。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虽然写满了字,但跟无字天书差不多。
“神女赐福多恩重,祖宗保佑必祯祥。”
一个柔柔的女声从一旁的布帘后幽幽传来。
“谁?”
池靖警惕地望向声源处,声音落下许久,没有任何动静再度传来。
这次进来的匆忙,没有顾上检查屋里是否有人,池靖僵了半晌,与杨开霁对视一眼,交换一个眼神。
两个人同时向帘子后靠近。
掀开帘子,一个女人坐在床边,直直望着他们。
女人头发很长,但并不凌乱,似乎有好好整理过,她淡然望着闯进家中的两位不速之客。
“两位有何贵干?”
“不好意思,我们无意冒犯,只是想进来调查一些真相,不知……”池靖话未说完,女人的手动了动,露出拷在手腕上的铁链。
“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池靖有心回答,但眼前的女人恐怕是几十年前村子里的受害者,那时的事已成定局,他无法改变。
同样也无法给出一个虚假的承诺。
“看来不是。”
女人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头发,就在池靖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对方再次抬头,望着两人。
“你们不是村子里的人。”
虽是问句,但语气笃定。
池靖点头。
女人定定望着他,忽然露出同情。
“也是被拐进来的吗?”
“……差不多。”池靖闷闷道。
“他们竟然没有锁着你们,真是稀奇。”
女人稳坐在床上,对他们的戒备稍松,“我用尽一切办法去讨好他们,可他还是不相信我会老实待在这里……那个牌子,就是我写的。”
“神女赐福,呵,他们可真好意思想。”
“你们要调查什么真相?神女吗?”
池靖掏出在各家神像中发现的人体组织,“家家户户都供奉着……”
女人见到那一堆发黑干瘪的组织,讥笑更甚,“你知道神女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没等池靖回答,女人道:“是用来镇压我们的。”
池靖:“镇压你们?”
“山上有个神女庙你知道吧?村子里被拐来的女人死后,都会到那里去,尸体从山顶抛下,一点痕迹都没有。
“后来,那里成了一个怨气聚集地,厉鬼的报复让他们寝食难安。村长不知道从哪得来了一个方子,说是可以制造出比这些恶鬼更厉害的鬼,有了这个鬼,就不怕女鬼们的报复了。”
女人脸上的嘲讽越来越重,似乎看到了愚昧惶恐的村民们,担心恶鬼索命的场面。
“如果死后真的能化作厉鬼,这世上的悲剧不会一次次重演。”
女人不笑了,一语道破,“他们怕的不是真实的鬼,是心里的鬼。”
“他们拐来一个小女孩,我没见过那个女孩,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法,把她变成了比厉鬼还厉的鬼,总之他们……”
女人忽然停口,看着池靖手中的东西,眼泪盈满眼眶,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不、我见过她。”
懵懂的小女孩生前不知经历了什么,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尸身被分割成千百份,封在泥塑的神像中。
她就在这个房间里,在这个村子里,在山上的神女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