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迟之前从未见到池靖使用过这枚戒指。
刚才,池靖在使用锁戒时,周围一片漆黑,如果没有任何别的提示,即使季迟听到了铁链出现时的声响,也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刚刚出现的锁链和戒指结合在一起。
池靖沉默望着他。
季迟怔怔的看了戒指很久。他的手有些发抖,带着一些不可置信。
“就是这枚戒指,我认识的。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池靖收回了手。“这好像与你无关吧?况且这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季迟不信邪,再次拉过他的手。“你休想骗我,这戒指我认识的。我、我见过别人用它,我不止一次见过那条锁链。”
池靖对锁戒的了解并不多。
已知的锁戒功能,也是自己在使用过程中逐渐摸索出来的。
因此对于季迟的话,他有些好奇,有心想套取一些信息,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问道:“你是从哪里见到这枚戒指的?”
季迟很快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似乎有什么顾虑,也像是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之中。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池靖转过身,作势要走。
现在他们已经回到了正常的空间中,往下走不了几步,就是楼道的出口。
但他刚走了两步,季迟就追了上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我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
他微微低着头,神色显露出几分眷恋,娓娓道来。
“我有一个好朋友,他曾经是这枚戒指的主人。无论在哪场域中,都是他带着我,保护我。
“我见他用过很多次那种神奇的锁链。他说他是无意之间得到戒指的,也是不经意间发现了戒指的作用。
“那时我们都很高兴,以为多了一种保密的手段,就可以在这里活的时间久一点。
“他很小心,知道这个东西一旦被外人知道,肯定会陷入无止休的争夺之中。而这枚戒指一旦戴上就无法取下。泄露出这个秘密的结果,一定是他无法承受的,所以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只会在我面前使用这枚戒指。
“我以为他会永远护着我。”季迟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在池靖看来,他的笑容带着些许苦涩。像是失去了一切的人在回忆自己曾经拥有全世界时的幸福。
“可是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的精神情况越来越不稳定,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怀疑一切,变得暴躁易怒,无缘无故开始头痛,经常会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有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突然起身压在我身上,掐住了我的脖子,质问我为什么要夺他的戒指?为什么要害他?”
季迟顿了顿,闭上眼睛缓了缓,看了一眼池靖,继续道:“我差一点就被他掐死了。”
“恢复神智之后,他很自责,开始故意躲我。”
季迟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那段灰暗的回忆让他直至现在都难以释怀。他的脑海中不断描摹着故人的模样。向别人讲述时,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怀念。
“后来呢?”池靖出声问道。
“我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我也摸不清他的心思。自从那一夜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失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连那枚戒指,也一并下落不明。”
季迟讲出了故事的结局。
“以前我总是躲在他的羽翼之下。我们两个人一起过了很多场域,他为我攒下了很长的生存时间,所以我才能一直活到现在。”
“池靖,你能告诉我这枚戒指你是怎么得到的吗?你见过他吗?”
季迟慌忙补充道:“他叫陈照。个子很高,很喜欢笑——虽然后来不怎么爱笑了。手臂那里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脸上也有疤……”
他极力着回忆自己故友的样貌。努力向旁人描述,不放过任何细节。
但池靖知道,无论他再怎么描述,都无法从自己这里获得任何信息。
“我没有见过他,这枚戒指是别人送给我的。”
季迟眼中的光灭了下来,他下意识笑了笑。
“这样啊……那你要是见到他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这样的季迟,让池靖恍惚间想起从前的自己。在杨开霁失踪的那段日子里,他是不是也和季迟一样?
用尽一切方法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
向每一个有可能见过他的人极力描绘他的样貌。最后迎来一次一次的失望。
季迟长长叹了一口气。“没关系,我都习惯了。找不到他可太正常了。那个人也真是的,说什么要一直保护我,话说出来没过多久自己就跑了。”
笑着笑着,季迟忽然敛起了微笑,恨恨的说了一句:“骗子。”
他没再追问什么。转身下了楼梯,走在池靖的前面。
背影看起来是如此的失落。
越是回忆越是遗憾。
池靖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就在两个人巡逻期间,其他人也没有闲着。
林待和小玉很快发现了这两人的失踪。
小玉还保持着乐观。“没准他们两个一起去吃饭,或者是干别的事了,不一定遇到危险了吧?”
林待也很想说服自己,用这样蹩脚的理由。但他的良知还是站在了上风。
“你觉得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人是我们带过来的,如果到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活着回去了。你猜老大会怎么弄?”
小玉想了想。“应该没事吧,总不能让我们两个陪葬吧。”
林待默不作声看着他。
小玉拍了拍头,“还真有可能,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去找找吧。到时候就算用……啊,算了,先去找吧。”
她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林待大概能想象到对方想说什么。
也有些庆幸她没有把那不吉利的话说出口。
他们两个的身份都是家属。并不受到规则中不得随意走动的约束。
那条规则约束的对象是病人,这一点他们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宋卓然着急忙慌的去找谭睿了。
病房里面还剩下李猫儿和白瑾两个人。
而另一个房间,则只剩下了李火火一个人。
他看着林待要走,急忙叫住了他。
“你们去哪儿?”
“我们去找池靖,他不知道哪儿去了,要和我们一起吗?”林待停一下脚步,回答道。
看护李火火的那个家属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就像一个沉思者一样,维持着同样的动作,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他。
李火火的心理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原本有林待在这里还好,算是有个心灵支柱,但此时他一走,就只剩下他和那个怪异的家属,还有隔壁床那个全身蒙着白布的病人了,这谁能不怕?
李火火虽然怕,但他不肯直接说出来。
只是僵硬的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那得看什么时候能找到池靖吧。”
李火火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掀开被子下床,“我能和你们一起吗?”
“我们很想让你和我们一起。”在李火火朝他们走来的时候,林待指了指他身后。
“那位老哥好像不太乐意。”
李火火回头一看。
那个宛如沉思者雕塑一样的家属,终于变换了姿势,挺直了身体,面色清灰,死死的盯着他。
林待出声道:“这老哥占有欲好像挺强的,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
李火火看了看他们 又看了看那位沉思者,左右为难。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无论怎么选择,他都面临着未知的风险。
即使再厌恶风险,也不可避免的要做出一个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对于这个问题,李火火心中是有倾向的,他继续朝门外走了两步。
林待没有看他,只是盯着他的身后。那个严肃的眼神让他走路的脚步变得犹豫起来。
他命令自己不要回头看,只是迈出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小。
没事的,没事的,向前走,同伴就在前面,和他们待在一起,互相能有个照应,如果自己留在这里才是死路一条。
李火火在心中这样说服着自己。
快走到门口时,终究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家属的脸色十分怪异,竟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但他只有下半张脸做出了微笑的动作,眼睛是完全不动的,依旧死死的瞪着他。
眼神比冷血的野兽还要让人寒彻心扉。
李火火是真的有些慌了。
他求助的望向林待。
林待建议道:“要不你再躺回去试试?”
躺回去试试看这位老哥还会有什么变化。
李火火很想不管不顾的埋头冲出去。但仅剩的理智制止了他这个行动,他依照林待的建议,再次回到病床上。
那个看护者的视线一直盯在他的身上,他已经完全锁死了李火火这个目标。
等到李火火完全躺在床上时,他又恢复了那种沉思者的样子。
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只是有点诡异而已。
李火火脸色难看死了。
林待问道:“还要一起走吗?”
李火火摇摇头,“你们走吧,我好像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