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对讲机之后,谭睿迎来的是季迟不解的目光。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我们明明被困在这里。”
谭睿歉意的解释道:“如果他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要过来找我,就算他过来了,也不一定能找到我们,甚至有可能他连自己都顾不住。”
“还有就是刚刚那个护士,她好像打扫完房间之后就会过来,我想等一等,看她会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直等到现在,三个人都不是很着急。
谭睿依旧翻看着手中的纸张。
这一沓纸被她翻看了一大半,但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想必是没发现什么线索。
池靖反正闲来无事,拿过她放在桌上的纸,随意看了看。
纸上可供辨认的字迹不多。
或许他们还应该庆幸,幸好出现的不是什么密密麻麻的规则,要不然以这沓纸的厚度,他们可能会在这里体会到医学生面对“蓝色生死恋”时的心情。
所谓“蓝色生死恋”,是指医学生需要记忆的几本专业书,因为封面全都是蓝色的,并且每一本的厚度都十分惊人,想要背诵的难度很大,但他们为了通过考试又不得不面对,所以被戏称为蓝色生死恋。
这些纸看起来就像是被人当做稿纸随意涂画过,毫无规律的黑色线条在白色纸张上铺满,有几张上面没有笔迹,但布满了脏污。
确实毫无头绪。
池靖又翻看了几张,有的纸张上面笔迹很密集,有的地方则只有寥寥几条。
凝视着那一处在纸张边缘戛然而止的线条,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手中的纸在地面上平铺开来,他一边铺陈,一边调整纸张的位置。
“你这是……”季迟看出了门道,“拼图呢?”
池靖点点头,“试试看。”
谭睿恍然大悟,也跟着帮忙。
三个人忙活半天,纸张铺满了整个地面,拼图的信息呈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人形的黑影,由无数杂乱的线条组成,看不出面目,躲藏在门后,手中拿着血红的刀,上面滴落着淋漓鲜血。
在它身后,有无数个影子,构成一片黑色的海洋,似乎透过纸张,凝视着正在看这幅画的人。
黑影的前方,是一个背影,同样手中持刀,正在朝门后走去,脚下有无数脚印,似乎门后的无数黑影都是从这里走过去的。
画的下半部分,皱皱巴巴,像是脚印踩出来的痕迹。作画的人踩着这一部分纸张,创造出了这样一幅画,脚印本身也构成了画的一部分。
三个人沉默着,细细观察这幅画。
“我觉得这幅画里面有很多想表达的东西,门,黑影,刀,脚印……”谭睿凝神思索,“很多人跨过了一道门,从此躲在了门后……是因为手里的刀,才不得不跨过这道门?”
季迟一听,想当然道:“因为用刀伤了人,所以走进了门里——牢门啊?”
好像没毛病。
池靖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也知道域主心中的症结在哪里,因此见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等到谭睿和季迟说完他们的猜想之后,才开口提醒道:
“那扇门,或许指的并不是实际存在的门,而是指代了一种身份的转换。越过那扇门,从普通人转变成凶手。”
季迟:“也就是说,只要杀了人,就相当于越过了这扇门?”
“单从画面内容上来看,可以这么理解。”池靖肯定了他的猜想,接着话锋一转。
“但是,画里的黑影没有和其他东西互动,反而直视画面之外,说明对方针对的是正在看这幅画的人,或者说,作画的人。”
池靖耐心地看着他,等他自己想明白。
谭睿也听进了他的话,默然思索着。
季迟呆滞地回想池靖的话,忽然痛苦地移开视线,捂住脑袋,蹲在角落,“头好痛,感觉要长脑子了。”
谭睿不确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黑影代表凶手,凶手盯着画师……在画画的人看来,这个黑影,也就是凶手,想要杀他?”
“就是这样。”池靖点头道。
谭睿得到肯定,接下来的话自信了很多。
“除了这个黑影之外,还有很多人正要越过这扇门,成为凶手……难道画师认为,很多人都要杀他?”
池靖笑道:“实际上哪会有人这么遭人恨,惹得这么多人来杀他。”
“啊……我猜错了吗?”谭睿苦恼的低头,再次观察画里的黑影。
就在池靖犹豫着要不要再提示得明白一些时,季迟的脑子长好了。
“我知道了!”他蓦然出声,“实际上不是这些人都想杀他,而是画师以为这些人都想杀他,是被迫害妄想症!”
池靖松了一口气。
谭睿醍醐灌顶,将画中的指代和猜想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原本迷雾重重的真相似乎出现了一条路。
“这些纸肯定是陈情证据,我得好好收起来。”谭睿说完,仔细的将铺在地上的纸按顺序收好。
刚收好不久,被困在这里的他们就迎来了转机。
身后铁门打开,护士赵欢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她有些意外的看着三个人。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呢?不会是在等我吧。”
季迟猛然从墙角站起来,起的太猛,眼前一黑,踉跄了两步。他扶着脑袋,稳住身体,嘴上不停。
“姐姐,你还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出去呢,这门我们打不开呀。”
看到他晕头转向的样子,赵欢扑哧一声笑:“这样啊,那你们不早喊我,我还以为有什么事要跟我交代呢。”
她来到门前,脚踩住开关,接着抬手,用工牌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扫了一下。
滴——认证成功。
“这回看清楚了吧?”
门缓缓打开,赵欢好笑的看着季迟。
他被谭睿顺手扶住了,看起来有些虚弱。
“好了,我送你们出去。没到手术时间,你们待在这里不合规矩,护士长看到了以后要发火的,就算是池医生也一样。”
这么轻易就放他们出去了?
季迟惊疑不定,“这就让我们走了?”
“不走等着挨骂呢?要不然我把护士长叫过来?”赵欢开玩笑道。
池靖心念一动,想问她护士长是不是手术台上那个男护士。
但这个问题不能由“池医生”来问,医生不知道同一台手术的器械护士是谁,这有些可疑。
于是他递了个眼神给季迟,希冀对方能够理解。
季迟刚得了打开门的办法,正处在惊喜之中,接收到池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之后,当即没有反应过来。
“别别别,就不用劳烦护士长了。我们这就走,”他还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对池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哼哼,我赢了。”
赢什么赢!
池靖无奈开口道:“护士长在哪?我有点事想找他。”
只要见到这个护士长,自然能知道他是不是手术台上的器械护士。
赵欢却没能回答这个问题,她目露难色,“我也不知道护士长在哪,不过,神奇的是,每次只要违反规定,他就会出现了。”
那还是别见了。
赵欢再次打开了两扇门,三人走过之后,意外地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走廊中。
明明进来的时候穿过了无数道门,出来却这么轻易。
有人就是不一样。
赵欢把他们送出来之后,又回去继续打扫卫生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时间一晃而过,走廊的挂钟显示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现在去档案室吗?”季迟有气无力的,“到吃饭时间了,不如先去吃点东西吧?”
谭睿也没有急于一时,三人一拍即合,一同去往二楼。
这一趟也还算有点收获,满打满算距离离开这里还有五六天的时间,他们实在不用着急去寻找线索。
几人刚走到205门口,门就不期然打开了。
小玉靠在门边,看着池靖,似笑非笑。
林待站在她身后,也上下打量着他。
眼神很奇怪。
“吃惊啊吃惊。”林待好像在喊他的名字,又好像在单纯感慨。
“有事吗?”池靖停下脚步。
林待点点头,小玉摇摇头。
他看着两人,又问了一遍:“真没事?没事我走了。”
季迟好奇地站在一旁,被池靖反问了一句:“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季迟:“我?我不是一直跟着你的吗?”
小玉眯起眼睛,若隐若现的笑意消失了,“你们一直待在一起?”
季迟理所当然:“是啊,等下还要一起吃饭,你们去不去?”
“我去!我不去!”小玉给出了答案,肉眼可见的不爽。“池靖,你也别去了。”
“为什么?”
“我有话要跟你说。”
“边吃边说不行吗?”
小玉瞥了一眼季迟:“不是不行,但别带着外人。”
“谁是外人啊?”季迟跳了出来,“我得罪你们了?我一个尸体,能有什么坏心眼儿?”
池靖还没表态,小玉率先开口:“那你选吧,是要跟他吃饭,还是跟我一起。顺便说一句,我想说的话和老大有关。”
此话一出,池靖望向季迟,还未开口,季迟抢先堵住了他的嘴。
“你别说话!我不跟你一起,你们走吧。”
因为害怕被放弃,所以选择自己先行离开。
似乎只要这样做,他就能当做自己从来没有被放弃过。
池靖看了小玉一眼,淡淡道:“我吃完饭再去找你。”
说完,和季迟离开了。
原本胜券在握的小玉几乎惊掉了下巴。
她不可置信地向林待求证:“我没听错吧?他在老大和季迟之间选择了后者?”
林待也皱起了眉,“他到底怎么想的?”
另一边,季迟也有点意外,走出一段路之后,才没忍住问出来:“他们说的老大是谁?”
池靖:“一个朋友。”
“你不想知道那个老大的消息吗?”
“想。”
“那为什么……”
“我想知道的事自然会留心去查,而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去做什么二选一的决定。”
他虽好奇小玉的话,也想知道杨开霁相关的信息,但并不意味着要为此变得被动。
他对杨开霁的担心,并不能成为受制于人的理由。